失蹤
“還記得我么?” “我是林牧黎?!?/br> ...... 林牧黎? 謝遲喃喃地重復了遍,腦子里暈乎乎的,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卻沒能抓住一絲半縷。 沒有半點印象,可這聲音又的確是—— 耳邊再次響起了腳步聲,謝遲倏然抬眸,就看見那叫林牧黎的矮個子從黑暗中緩步而出,一步步朝她走來,她腳步很輕,人又隱在一片黑暗中,頭頂直直照下來的路燈光中,她的身影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個鬼魅,在朝她緩緩飄來。 像恐怖片一樣的場景瞬間嚇到了謝遲,她往后退了幾步,卻引得面前那人大笑起來。 她像是被取悅到一樣,從唇齒間溢出聲古怪的聲音,比起笑,更像是鬼片里“桀桀桀”,更詭異的是,這聲音里居然還摻雜著些懷念。 “挺好,見到我,能撐到現在都沒跑,看來是已經把我忘了?!?/br> “......” 謝遲咽了口唾沫,冷汗不斷從額上冒出來,落進衣領中,激起刻骨的冷意。 不是她不想跑,主要是—— 你能想象出那個場景嗎? 就像是貞子從電視或者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里爬出來,摸著你的腦袋,一臉慈祥地說“怎么不記得我了,你小時候我還把你嚇了個半死”一樣。 這實在太超脫現實了,她根本無法從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中緩過神來,更別提做出什么回應的動作。 可林牧黎卻沒有因為她的呆滯停下腳步。 腳步聲越發近了。 路燈昏黃的燈光下,孫凌恭敬地俯身退開,也就是借由這一動作,謝遲終于看清了這位“鬼魂”的真面目。 第一印象是白,入目可見的白,白到失去血色,白的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停尸房中,帶著冰碴子的尸體,只稍看上一眼,就能體會到那里邊的了無生機和刻骨寒冷。 第二眼便是黑,明明是站在暖色的路燈下,那雙眸子卻仍是黑黝黝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如同黑洞般注視著她,在那雙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或是人應有的情感,只有黑暗的空洞,無端讓人害怕。 黑與白在她眼前沖突的如此劇烈,讓她幾乎忽略了女孩還算清秀的五官,和那順著額頭一路蔓延下來,被劉海遮擋住,只有在眉尾才能窺見一斑的紅痕。 “怎么?” 林牧黎見她不說話,便又揚了下嘴角,笑得輕蔑,像是逗弄到手的獵物一般,“我可是橫跨了倆個大洲,花了好多功夫才能來看你的啊,久別重逢,不多說倆句?” “......” 謝遲搖搖頭,又往后退了幾步,卻抵上了一面墻。 墻面冰冷的觸感順著脊椎一路漫了上來,謝遲渾身一激靈,理智回籠,聲道也終于掙脫束縛,沙啞地吐出句,“你到底是誰?” “我?”林牧黎繼續向前欺近,面上笑容更深,“你不知道我么?” “我——” 應該認識嗎? 謝遲一下子被問的有些迷茫,可林牧黎并不等她反應,便頗為失望地嘆息了句,“前幾天你不是還讓人去查我的ip地址嗎?還以為你終于有點用了,結果還真是讓我失望啊?!?/br> “你,那些帖子......” 謝遲愣了下,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照片,也是你發的?” “照片?哦——” 林牧黎拖長了音調,從口袋里掏出張照片,遞到她面前,“你是說這張嗎?要的話我那還有很多哦,從你抱著那條狗,再到親手——” 她收回照片,向前邁出一步,抵在謝遲面前,空洞的眸子也有了點光彩。 “到親手將刀片插入那只狗的喉管里,你要看嗎?小.謝.遲?” “我......刀......” 謝遲看著林牧黎近在眼前的臉,從因為過于興奮而顫抖的面部肌rou,到她眼中閃動的瘋狂。 腦海中有什么東西在碎裂。 濕漉漉的棕色眼睛,舌頭舔舐在手心時的溫熱的觸感,呼哧呼哧的呼吸聲,鮮血濺落在臉上時的鐵銹味,還有...... 那人伏在她耳邊,有如惡魔般的低語聲。 “殺了它吧?!?/br> “你也不想它這么痛苦不是嗎?這可是cookie啊,你不是最喜歡它了嗎?” 手上落下了個沉甸甸的東西,邊緣處閃爍著寒光。 腦袋嗡嗡的,視線也像是蒙上了層血霧。 耳邊的蠱惑聲還在繼續。 “看見它在吐血了嗎?毒藥會逐漸溶解掉它的內臟,腐蝕掉它的氣管......很快,它就會在無盡的疼痛中,因為中毒和流血過多而死去?!?/br> “你也不想這樣不是么?給它一個了結吧?!?/br> 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那只手冰冷滑膩,握著她的手一步步往前伸去,她也乖乖跟著往前走,走到cookie的身邊,俯身蹲下,輕輕拂過它還在緩緩跳動的喉管,對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不,不要—— 腦子里傳來這樣制止聲,可那聲音只是響了一剎那,便重新歸于平靜。 “很簡單的,看見那鋒利的一面了嗎?只要將那捅進去,就可以結束它的痛苦了哦?!?/br> “捅進去?” “對,乖孩子,只要捅進去,這一切就結束了?!?/br> 頭頂被人輕撫了下,伴著溫柔的低語,她顫抖地舉起手中的刀。 可下一秒,刀卻直直的轉了個方向。 她驟然轉身,將刀捅入那魔鬼的胸膛。 蠱惑聲停了。 有血不斷從那地方噴涌出來,濺落在她的臉上,帶起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可她仍握著那刀柄,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注視著面前那人的臉。 血更大了。 可那人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朝她笑了下。 片刻后,她的臉逐漸扭曲,紅斑從傷口處不斷擴散,漫上她的視野。 “小謝遲,你看看你捅的是誰,嗯?” 我捅的......是誰......? 哐當一聲。 刀柄落在地上,打著晃兒,發出清脆的一聲。 而她的面前,魔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失去了焦距的的深棕色眸子。 它還抽搐著,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血沫不斷從被割裂的喉管里涌出來,涌過她的手指,染濕了地板。 幾秒后,它死了。 ——是她殺的。 * 我殺了...... 我殺了cookie...... 謝遲喃喃了句。 無法接受的事實讓她乍然回神,廢棄的教室變成了寒冷的岔路口,可下一秒,耳邊炸開的笑聲又讓她分不清這到底是精神崩潰后的幻境,還是真實的場景。 “......” 謝遲喉嚨滾動了下,沒有動作,愣在原地,全身都在顫,冷得像在水里過了一遍。 “想起來了嗎?” 臉上傳來了冰冷的觸感。 林牧黎按著她的下巴,戲弄般看向那雙淺茶色的眼睛。 當看到那雙眸子徹底染上灰敗,變成和她一樣的空洞時,那點戲弄便很快轉變為瘋狂的大笑。 笑聲回蕩在狹小的小巷里,她的影子倒映在水泥路面上的,搖曳燈光中,如同惡鬼的盛宴。 吞吃著的,是小姑娘最為純粹的靈魂。 * 凌晨倆點,機場。 林牧洵滿臉疲憊的從飛機上下來,鉆進早已等候在外的車里。 身邊李默還在絮叨著什么東西,他卻沒聽,只是靠在座椅上,疲憊地磕上眼。 “等會再說吧?!?/br> 他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剛剛參加完這次競賽的最后一次活動,便讓李默訂了最快的航班回國,而后在飛機上草草睡了覺,便又被李默叫醒,處理那些接涌而至的文件。 這樣一來二去,便是鐵人,也有些抵抗不住。 李默見他這樣,也索性放下文件,不再說話。 車內一片寂靜,燈徹底黯了下來。 可很快,他便被李默叫醒了。 “怎么?不是都說有事等會再說了嗎?” 林牧洵不滿地睜眼,對上李默焦急的目光。 “小,小少爺......” 李默喊了句,聲音都是抖的。 “你怎么了?”他蹙了下眉,奇怪地問,“有話就說,干嘛抖來抖去的” 李默不再說話,只是將手機放到他面前。 ——那上邊是一張機票。 林牧洵一怔,幾乎是在他看清機票上名字的一瞬間,耳邊就傳來了聲如炸彈般的消息。 “小小姐,不見了?!?/br> 腦袋一懵。 他看著李默,不可置信地問,“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 “說??!不見了是什么意思?她去哪了?我tm不是叫你們日夜保護的嗎?。?!” 林牧洵將手中的電話往他面前一摔,崩裂的屏幕上,那張顯示剛入境不久的機票格外顯目,就像是在嘲弄他們那所謂嚴密的安保。 “我......” 李默不敢直視眼前人憤怒的目光,只能垂下眼,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昨天下午,小小姐說要和葉家的那位小姐去圖書館,我們便沒有跟著,沒,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 林牧洵輕聲問了句,心里也存了絲僥幸——也許,也許她只是貪玩,現在還和葉子魚待在一起,再過一會兒便會自己回到家,再在看見他時一臉驚喜的蹦跶進他的懷里。 可下一秒,李默便打破了他最后的那點僥幸。 “沒想到......那個人會來,也沒想到,她會散布那些東西?!?/br> 李默停頓了下,懊惱地閉上眼,“等我們追蹤到她的入境信息時,小小姐已經不見了,監控記錄顯示,她們倆已經見過面,在離家只有幾百米的岔路口,那之后,監控里就再也沒出現過小小姐,醫生說......不排除精神崩潰的可能?!?/br> “......夠了?!?/br> 林牧洵不想再聽,他頹然地靠向椅背,下顎緊繃著,眼眶卻紅了。 他無法想象到她一個人面對林牧黎的場景,光是想想,鼻子都會發酸。 她該有多害怕啊。 片刻后,他才輕喚了聲,“李默?” “在?!?/br>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他輕笑一聲,眼尾有淚光閃爍,“如果我早點告訴她林牧黎的存在,她現在是不是就不會不見了?” “......” 李默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盡力安慰道:“這種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能評價的,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找到小小姐,畢竟——” 他不敢再說下去。 不敢告訴他監控里謝遲精神逐漸崩潰的模樣,也不敢告訴他孫凌曾掐住過她的脖頸。 畢竟,小小姐是他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