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
耳邊又傳來了一聲尖叫。 謝遲一怔,下意識的想扒拉開覆在眼睛上的手,卻被他以更大的力氣摁進了懷里。 “是葉子魚......” “嗯,我知道,不用擔心,何遇護著她呢?!?/br> 林牧洵看著眼前那血腥的場面,眸色愈發深沉。 ——難怪她剛剛會再次產生幻覺,這場景和十年前的找到她時的那一幕實在是太相似了。 他薄唇微抿,面上也露出了幾分晦暗的神色。 然而被捂著眼睛的謝遲卻感受不到他此時情緒的崩盤,只是昂著頭疑惑道:“何遇?那俞楊呢?我剛剛聽見罵人的聲音了?!?/br> 沒有回答。 謝遲從的沉默中察覺到幾分不對,“到底發生什么了?剛剛那倆具......是貓嗎?” 他默了默,有些不忍地低頭道:“里面有一只是白手套,俞楊在處理,你還是不要看了?!?/br> “......” 謝遲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腦海中又出現了那雙像大海一樣的藍眼睛。 * “介紹一下,這是白手套,我之前在學校門口救下的貓?!?/br> “治它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br> “你看見那個假肢了嗎?是我親自用木頭做的,看起來和原本的腿很像吧?” 她想起那天少年將貓放在她面前時的眼神,清澈如水,黑白分明。 他應該是真得很喜歡白手套,也真得很喜歡那些小動物吧,所以才會逃學去賺錢給白手套做手術,才會時不時地跑到那個廢棄的廁所去喂貓。 她閉上眼,不敢再想。 * “你在難過嗎?” 身后傳來林牧洵的聲音。 謝遲搖搖頭,但顫抖的眼睫還是暴露出她此刻的情緒。 “我只是有些心疼他,他真得很喜歡這些小動物?!?/br> 林牧洵點點頭,沉默幾秒后還是將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時雙臂也跟著收緊,將她牢牢鎖進了懷里。 謝遲有些不明所以地轉了下腦袋,卻被他溫熱的鼻息嚇得硬生生退了回來。 她好像被整個環住了——明明是在像兇案現場一樣的地方,她卻莫名在這周身環繞著的清冽氣息中察覺到了幾分......浪漫? “林牧洵?” 她挺想回頭和他說她還沒有脆弱到看一個兇案現場,產生幾個幻覺就會倒下去的地步,但他卻先一步開口了。 “如果不想走的話,我們就不走了?!?/br> “但如果那幻覺再回來的話,一定要告訴我?!?/br> “去吧?!?/br> 說罷,他便選擇了放手。 謝遲終于得以看見自己眼前那一片狼藉的慘象。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地上那倆灘鮮血淋漓的尸體,就躺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其中一只已經被混戰的人群踏成了血泥,另一只躺在花壇的角落里,也是已經沒了聲息的樣子。 “......” 她不忍再看下去地將目光挪到了一旁混戰的人群上。 人很多,她看不見俞楊在哪兒,只能看出有倆班人在這里打起來了,到處都是尖叫聲,辱罵聲,還有拳頭打在血rou上的悶響。 焦躁,陰郁,暴戾...... 謝遲有些難受地閉了閉眼。 腦子里像是有個人在拿著勺子在翻攪一樣,那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被不斷地舀出來,又倒回去,無數的記憶碎片在她眼前炸裂,又和現實中的聲音混淆在一起,攪得她整個腦子都在嗡嗡的疼。 * “聽說是武校的人來挑釁了?!?/br> 【你還記得我嗎?】 “武校?又是因為之前那件事情?” 【肯定不記得了吧,畢竟你被所有人眾星拱月般圍著,而我只是那地上的一灘爛泥而已?!?/br> “不知道,聽他們說幾個人來了后就直接把貓扔在了那個校霸的面前,當時人就瘋了,幾個人拉都拉不開,最后打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br> “嘖嘖嘖,教務處的人快來了吧?” 【也不知道我把你最喜歡的東西奪走時你還會不會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呢——】 “是啊,剛剛看見有人去叫教務處的人了?!?/br> “哈,早就看那家伙不爽了,天天在學校里耀武耀威的也不知道多厲害呢,惹那么多禍,要不是家里有點錢早就被勸退了吧......” 【要不是你后面有著謝家......】 “呸,廢物一樣的?!?/br> 【要不是你是一個病秧子,你真以為他會那么讓著你?廢物一樣?!?/br> 我不是廢物...... 你才是。 她想這么沖他們怒吼,沖那些在旁邊說風涼話的人,沖那個一直在折磨她耳膜的聲音怒吼,可是發不出聲音,就像剛剛在頭套里一樣,那種被全身的血液都順著喉管往上涌的窒息感又回來了。 她在害怕。 她居然在害怕一個莫名其妙,只存于自己腦海里的聲音。 * 眼睛又被人覆上了。 身后傳來他發沉的聲音,“我都告訴你不要看了,非要逞能,看吧又出了一身的汗?!?/br> “你現在強行沖上去又能干什么呢?是能幫他打架,還是能幫他去罵那些人,你連臟話都不會說......” 他越說越來氣,到最后竟變成了聲自嘲的笑。 “我剛剛就不該放開你?!?/br> “......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謝遲抿抿唇,有些懊惱地靠進他的懷里,“我沒想到這個幻覺會持續這么久?!?/br> 明明平時都是呈碎片出現的,偏偏在這個時候變成了連續劇。 “而且俞楊也幫過我很多我很多的忙,我之前還瞞著他,現在白手套又......” 她心虛地補了句,雖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心虛。 “俞楊沒事?!?/br> 他頓了下,又道:“不過如果他再這樣子打下去的話,估計很快就有事了?!?/br> “......??” 謝遲的疑問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很快就聽到了旁邊傳來了另一伙人的怒罵聲。 為伙那個人的聲音她最熟悉了,剛剛才在主席臺上聽過。 “是校長?”她想起剛剛那個路人說得風涼話,有些疑惑地嘟囔了一聲:“不是說去找教導主任嗎?” “嗯?!?/br> 他看著那一堆朝這里撲來的保安皺了皺眉:“俞楊這回可能有麻煩了?!?/br> “為什么?這又不是他的錯,要是有人把傷害橘子,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啊?!?/br> “這已經不是虐貓的事情了,在學校里聚眾斗毆,更別說——” 他將目光投向那些站在不遠處的領導,“更別說,還是在這樣一個各校領導都在的開幕式典禮之后?!?/br> 真是要讓俞楊去死啊。 他真是不由得懷疑起到底是誰要這么搞他了。 俞憲的競爭對手應該還不至于搞出這么下三濫的手段的來對付一個高中生,那么就只有—— 他嘴角微抿,眼底也泛起了寒光。 那個人了。 謝遲茫然:“開幕式典禮怎么了?開幕式也不能虐貓啊,哪怕是流浪貓也不行?!?/br> 他卻沒有回答,只是又把惴惴不安的她往懷里按了按。 “那個人回來了?!?/br> “......????” 謝遲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搞得愈發茫然:“誰?” “那個人?!?/br> 他這么重復了一句,聲線冰冷,毫無起伏,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寒冬。 — — — — — — — — — — — — — — — — — — — — 再被林牧洵放開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經歷過打架斗毆和保安哄趕的現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散落的磚頭和血跡,和地上的那倆具尸體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人血還是貓血。 “俞楊呢?” “被帶走了?!?/br> “那,那葉子魚呢?” 怎么就只剩下他倆了?? 林牧洵沒說話,只是轉過身子努了努嘴,于是謝遲跟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然在不遠處的花壇邊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看起來很狼狽,一襲紅裙上早已被暗沉的血染的七七八八,時不時有幾滴尚未干涸的血跡隨著她的顫抖滴落在地板上,猛然一看還頗為幾分恐怖片的味道。 “她......發生了什么?他們目標不是俞楊嗎?”她蹙眉問了句,眼里倒沒什么害怕的情緒,只是本能的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要知道葉子魚可是能一言不合就能拎起椅子砸向俞楊的人啊,剛剛的情況到底是有多恐怖,才會濺上這么多的血,才會讓一個女漢子變成這個樣子。 “她驚嚇過度,何遇把她扶到一邊休息去了?!?/br> 說罷,他又像是怕驚擾了那邊的倆個人一樣伏在她耳邊道,“聽說那個人直接把一具被剝了皮的貓扔在了葉子魚面前?!?/br> “......虐貓?過度殺戮?” 他搖搖頭:“是挑釁?!?/br> “奪走別人心愛的東西,還有什么比這更能激怒一個人呢?!?/br> 謝遲一怔。 還有什么比這更能激怒一個人呢? * 畢竟你被所有人眾星拱月般圍著,而我只是那地上的一灘爛泥而已...... 也不知道我把你最喜歡的東西奪走時你還會不會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 她失憶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她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還是因為憤怒? 混沌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縷光亮,她終于在那纏繞了十幾年的噩夢中找到了鑰匙。 “又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林牧洵有些擔心揉了揉她的腦袋。 “林牧洵,我好像想起......” 我好像想起一些不該想起來的事情了。 然而她還未開口,就聽見旁邊的葉子魚又爆發出了一陣尖叫。 “那只貓??!” 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倒在花壇邊的白手套,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非自然的現象一樣:“那只,那只貓......它在動......” 謝遲一怔,順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是一道拖行的血痕。 它還活著。 ※※※※※※※※※※※※※※※※※※※※ 這章沒寫好,寫的時候卡了倆天。 主要是本來是想寫在俞楊打架的過程中,謝遲想起一些事情,但是筆力不夠,兼顧不了,就只能突出了謝遲,俞楊的劇情放在后面倆章,那時候還會有一個關鍵人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