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喜氣洋洋中，大雪依然紛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晚小區里面亮燈的住戶似乎都要比平時多了不止一點點。

    客廳里的電視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觀眾的笑聲與掌聲響起來，終于驅散了一絲屋子里的冷清。

    顧朝歌先后接到了來自保姆于媽和助理林蘭的電話，內容卻很一致，都是祝他新年快樂，于媽又像小時候一樣在他耳邊孜孜不倦念叨了一大堆，無外乎就是讓他多吃點，別凍著了，別受委屈了。

    說著說著，于媽又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知道小少爺您從來沒放下過，如果宋……他們還在少爺身邊，您就不會受這么多委屈了，于媽沒用，于媽老了幫不上你一點忙！”

    她害怕，害怕得手都在抖，不能再提起夫人的名字刺激少爺了。

    她也心疼。

    而這一切，顧朝歌都沉默聽著，長而細密的眼睫一點一點垂下，最后遮掩住了其中所有的情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于媽把憋在心里這么久的話全部傾瀉了出來，情緒一時失控已經哭到失聲了，顧朝歌才溫和開口:“于媽，新年快樂?！?/br>
    他什么也沒提，也什么都沒反駁，反而當做了什么也沒聽到，只回復了于媽打來電話的第一句話，唇角帶著一抹溫柔的弧度，近乎于深情般的吐出了這句冷漠無情的話。

    于媽愣怔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掛了電話。

    果然啊，在小少爺心里，這道坎永遠永遠…都過不去。

    打完電話又回復完微信上楊玄的新年快樂，他才慢慢將自己陷進沙發里，電視里的熱鬧仿佛與他相隔的不是一層熒屏而是一個次元壁。

    肚子隱約發出抗議，顧朝歌懶得動彈，在這個全世界都吃團圓飯的日子，他在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一個想要聯系，或者說可以聯系的親人。

    他想起來冰箱里還有水果和蔬菜還有酸奶，一會兒可以去弄碗沙拉大雜燴，反正食物對他來說只是填飽肚子而已，其他的并不重要。

    當顧朝歌被電視里傳來整齊劃一的鐘聲和掌聲吵醒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沒想到會睡過去了。

    顧朝歌攏了攏身上的睡袍，剛睡醒有點涼，還好屋子里的暖氣適中，要不然肯定得生病了。

    他進臥室換了身衣服，套上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還是打算出門一趟。

    西京作為首都，即便是大半夜也不愁找不到地方購物。

    小區里靜悄悄的，路燈將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照得亮堂，所有樹都被掛上了紅彤彤的迷你小燈籠，萬家燈火，路上少有行人。

    顧朝歌慢慢走著，踩著腳下的雪，走向離小區最近的超市。

    離開超市往回走的時候，不遠處橫跨兩岸的西京大橋上空燃放起了煙火，噼里啪啦，震耳欲聾。

    顧朝歌下意識駐足觀看，五顏六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炸開，流光溢彩的光落在他眼里。

    城市里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但因為這個政策，近些年來逐漸失去了過年的味道。

    因此上頭下達通知，春節期間西京大橋禁止通車，留給市民燃放煙花爆竹。

    西京大橋下是大海，不用擔心會引起火災，也不擔心會傷人。

    傍晚就已經有政府的人拉了一卡車的煙花，按照五米一箱擺放在大橋的兩側人行道，連接了一條長長的引線，等到晚上十二點半，準時點燃引線慶賀新年。

    煙花一箱一箱被點燃像點亮的一盞盞燈，從橋這頭延伸到了大海的另一邊，煙火在天空像花一樣朵朵綻放，火樹銀花，帶著硝煙味的煙霧很快模糊了橋上的光景，朦朦朧朧，煙霧繚繞，仿佛是異世界的入口。

    大海將天空中仿若一片花海的煙火倒映在海面，水面微微蕩漾。

    顧朝歌停在原地，出神的看著這樣堪稱壯觀的一幕，他沒有注意到橋上足以蔽天的煙霧中，一人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從煙火中走出來。

    倏忽之間，一段回憶片段突兀的擠進他的腦海，頭痛欲裂致使他蹲下抱住了腦袋，模糊的片段在腦子里閃現。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熾燈刺眼，充斥著消毒水味，兩道黑影就站在他面前，模糊看不清五官，一高一矮。

    像是記憶片段，可這是誰的記憶？

    顧朝歌咬住唇瓣，奮力抵抗著腦海中的陣陣劇痛，手指脫力便利袋掉落在雪地里，里面的東西滾落一地，他抱著頭五指深深陷進發間，牙關泄出一絲難以抑制的抽氣聲。

    這時候的他根本無暇警惕周圍，因為他感覺下一秒自己的頭好像就會裂開，他的手逐漸緊握，揪住了兩側的短發，頭皮因為拉拽泛起痛感。

    直到一雙尖頭商務皮鞋出現在了他眼前，鞋面帶著幾片薄雪

    他愣住了還來不及反應，手臂驀然一緊，緊接著就被人強制性從地上拉了起來，猛地被摁進了一個溫暖懷抱。

    一股很好聞的男士香水味夾雜著淡淡霜雪氣息，以及...淡到幾乎快聞不見了的硝煙味。

    這人的手在他背上輕撫，聲音響在頭頂：“沒事了?！?/br>
    顧朝歌頭痛神奇般的淡化，再試圖去想，那段記憶卻像仿佛沒出現過一樣，他再也想不起任何細枝末節。

    雙手不知如何安放，索性垂在了身側，他的耳朵貼在對方溫熱的脖頸側，足以感受到皮膚內動脈跳動的頻率。

    他知道來人是誰，也知道此刻應該毫不猶豫的推開，可他猶豫了，近乎貪婪的靠在這人懷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平息心底的躁動，這氣息是專屬于這個人的氣味。

    罷了，不如將錯就錯吧。

    顧朝歌緩緩抬手，錮上了對方的腰，他能清晰感覺到，這人身體狠狠僵了一下。

    傅聞之表情空白了一瞬，好半天才慢慢放松，唇角不自覺揚起：“抱夠了嗎？抱夠了的話，我們回家?！?/br>
    顧朝歌沒回答，只是松開了手，蹲下撿地上滾了一地的東西裝回塑料袋里。

    “你怎么會在這里？”

    傅聞之心情很好，慢悠悠的收起手里的傘：“我忘了這橋禁止通車了，到了橋頭才想起來，就把車給司機了?！?/br>
    顧朝歌望了一眼遠處橫跨大海的橋，嘴角隱隱抽搐：“所以你是走路過來的？”

    傅聞之捋了一把額前垂下來幾根的劉海：“是啊，為了不被這些煙花砸到，我還專門買了把傘?！?/br>
    顧朝歌被逗笑了，看了他半晌，開口：“新年快樂?！?/br>
    傅聞之也笑了：“新年快樂?！?/br>
    說完，他一手攬住顧朝歌的肩：“回家，吃團圓飯去?！?/br>
    顧朝歌被他攬著，被動的往回走，十分沒有眼色的問了句：“去哪兒吃？”

    傅聞之斜眼睨他：“當然是你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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