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姜未出門挺早, 直到下午兩點才回到家里。 英語老師李知云已經等在客廳里半個多小時了。 她們到書房上課。 今天, 李知云給姜未帶來了一套教材, 和目前小學生使用的教材一樣, 自帶電腦, 使用書房里的投影儀,打開課件, 從最簡單的二十六位字母開始教起。 姜未坐在書桌前,敷衍地聽她上課。 她面前攤開一只空白的筆記本, 寫寫畫畫,從二十六位字母,寫著寫著,分神寫上一句:我追的他? 這不可能。 姜未當時對吳英俊就是這么說的。 既然秦賜是傷害她的人, 自己想不通了,才會死乞白賴跟他結婚。 知道的信息越多, 越想繁瑣的線頭繞在一起, 打成死結,整件事情, 沒有一處是說得通的。 好像在這個故事里, 所有人都被一股不知名而神秘詭異的力量牽引,全朝著最瘋狂的道路行進。 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她,小學時被秦賜傷害, 長大了一門心思非要跟他結婚? 父母,姜知遠和肖莉,明知道女兒受的苦, 還肯把她交給施害者?好像還對他滿意得不得了? 秦賜也不是個正常的,居然真的同意了。 他如果不是精神有問題的話,姜未無法想象,他每晚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躺在自己身邊的。 還是說,他跟自己結婚,是另有目的。 害她一次不夠,還想害她第二次? “秦太太,我剛才講得你都聽懂了嗎?”李知云看她發呆,溫和地喚回她的注意力。 “差不多吧?!?/br> 李知云給她布置了一些簡單的作業,下課時鼓勵她說:“秦太太,英語是一門實用性很強的學科,我的教學方向也是以能夠日常交流為主,打好基礎,認真學習,三年內就能正常對話了?!?/br> 姜未說:“叫我名字就行,不要叫秦太太了?!?/br> 李知云走后,姜未回到房間,第一眼就看見小背包的搭扣沒合上,整個背包大開。 前兩天,她為了隨身攜帶日記本,特地從衣帽間翻出一只不大不小的背包,放進去正好。 姜未心里猛地跳起來,忙拿起背包檢查。 還好日記本在里面。 她驚魂甫定,這才想起是自己剛才進門時,順手給扔桌上了,這小背包搭扣有些不穩,大概是摔開的。 為防萬一,在吃飯時,姜未又多心地問了章淑梅,下午有沒有去過她的房間。 章淑梅矢口否認,“除非有吩咐,否則我從來不進你房間的,太太知道的啊?!?/br> 這倒也是。 章淑梅這人,除了偶爾貪點小便宜,應該沒那么大膽子,敢翻主人家的背包。 “我知道了?!苯唇姓率缑芬黄鹱聛沓燥?。 “不了,我就在廚房吃,”章淑梅謹慎地看了眼窗外,“先生應該快回來了?!?/br> 姜未覺得有些驚奇,笑著問:“章阿姨你怎么這么怕他,他又不吃人?!?/br> 一開始姜未就覺得奇怪。 現在又不是舊社會或是封建時候,還分什么主子奴才,大家不過是雇傭關系,拿錢辦事而已。 在一桌吃飯,又不是偷雞摸狗,看見了,也不能因為這就解雇她吧。 章淑梅訕訕地:“感覺先生這人,有點摸不透?!?/br> “他罵過你?” “那倒沒有,先生平時都不怎么跟我講話,沒批評過我,也沒表揚過我,好像對我不太滿意?!?/br> 姜未吃了口茄子,淡淡地說:“他就這樣,不愛說話,不是針對你?!?/br> “還有,我來家里一個多月了,秦先生每天吃我的飯,一次毛病也不挑,問他咸了淡了,都說還好,剛來的時候,我把烤箱弄壞了,秦先生也什么都沒怪?!?/br> 姜未越聽越奇,“這還不好?” 章淑梅說不出什么像樣的理論來,她感覺自己多話了,不該當著姜未的面說這些。 她忙改口:“我多心了,你別聽我的,反正先生對太太好那是沒話說的?!?/br> 眼角的魚尾紋都笑出來,像是真心這么說的。 姜未沒接話,默默吃飯。 誰都說秦賜對她好,幾乎零差評。 裝一天容易,裝一個月不難,可接下來呢,他可以裝多久? 姜未放下筷子,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如果說在她周圍,還有一個人對秦賜有意見,不吃他那一套,那就只有胡亞菲了。 父母搬家那天,姜未第一次見到胡亞菲,就看出她并不滿意秦賜,甚至可以說非常抵觸。 抵觸到,連他家里都不愿意來。 她說不定知道些什么。 吃完飯,趁秦賜還沒有回來,姜未回到房間給胡亞菲打電話。 打第一遍時,胡亞菲沒有接,電話自動掛斷了。 姜未以為她在執勤,不方便接電話,只好先發條短信過去,說有要緊事請找她。 消息剛發出去不就,胡亞菲的電話就來了。 姜未高興地接起來:“亞菲姐,你忙完了?” “在上班,什么要緊事?” 姜未想了想,說:“你哪天有空,我去找你吃飯?!?/br> “最近忙個大案子,一個月都沒空,等我找你吧,掛了……”胡亞菲說著就要掛電話。 姜未喊了聲“亞菲姐”,那邊安靜下來,沒掛電話,也沒說話。 過了幾秒,胡亞菲用那一貫清冷的聲音問:“到底什么事?” 姜未看了眼小背包,對電話里說:“我有個東西想放你那里保管?!?/br> 胡亞菲一聽,樂笑了:“姜未,我是你保姆啊,什么好東西還要交給我保管,給托管費嗎?” 難得聽胡亞菲開玩笑,姜未卻笑不出來,這回嚴肅的人換成她。 “亞菲姐,你知道我失憶之前的事嗎?”姜未問。 那邊呼吸明顯遲滯了一瞬:“你指哪件?” 姜未站起來,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最后,她坐進衣帽間的地上,才說:“我為什么會跟秦賜結婚?” “我哪兒知道,問我干嘛,你應該問秦賜?!焙鷣喎粕驳鼗卮?。 姜未說:“我問你,因為我相信你不會騙我?!?/br> “小丫頭,你很了解我嗎?” 姜未認真地說:“我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的職業,你是個很有正義感的警察,對嗎?”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可卻讓胡亞菲更加沉默。 姜未嘆了口氣,小聲地問:“你知道我小學那件事……” “姜未?!彼掃€沒說話,胡亞菲忽然喊了聲她的名字,顯得有些突兀。 好像是故意要打斷她接下來的話。 她等著胡亞菲往下說。 “我不是個好警察,也不是個好jiejie,你以后還是少給我打電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胡亞菲又補充一句,“別管以前了?!?/br> 接著胡亞菲就掛斷了電話。 姜未愣楞地,握著手機坐在地上,地面冰涼,沁得她渾身的骨頭里。 連胡亞菲都不肯說。 敵人的敵人就是可發展的同盟,可如果敵人要幫著敵人隱瞞,或許這其中有更復雜的隱情,她還不知道? 晚上過了十一點,秦賜還沒回來,他沒給姜未打電話,這很罕見。 姜未感覺到,他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也在小心翼翼地避著她。 章阿姨在晚餐過后就離開了,家里只有姜未一個人,她洗完澡后睡下,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外面下起了雨,刮起大風,有沉悶的雷聲,天空泛著昏慘慘的光。 姜未索性起來,從冰箱里翻出一袋餃子,到廚房里煎著吃。 最近這些事給她煩的,連吃rou都顧不上了。 她一心二用,鍋里隱隱傳來糊味,姜未連忙給餃子翻面,剛翻到一半,聽見一聲咳嗽。 是秦賜回來了。 他站在廚房門口,襯衫肩膀處被雨淋濕了,歪歪地靠著,西裝搭在手腕里,姿態比平時落拓隨意,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姜未。 看上去喝了不少。 雨聲太大,姜未都沒聽見他進門的聲音。 姜未看他一眼,繼續翻炒鍋里。 “過來,幫我擦擦頭發?!鼻刭n喝了酒,語氣都有些飄。 姜未不看他,淡淡地說:“這兒沒毛巾,你上樓去擦?!?/br> “過來?!鼻刭n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