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帥帳里,又有人送來了熱水,卻是還不見得蒙哥兒回來。凌宋兒只好問了問來人,“外頭還下雨,兵士們可都安頓好了么?” 來人只道,“夫人,帳子都搭起來了。都開始生火做飯了?!?/br> 方才說著,蒙哥兒從帳子外頭進來。那送茶水的兵士便退了出去。凌宋兒見他一身還沾著雨水,便走來與他取了盔甲。掛著去了一旁晾著。 凌宋兒這才見,他身上衣衫,早就沁透了。發絲也被雨水打得結了塊。她幾分心疼,忙有抬手幫他寬衣,好換了這身濕衣衫。 蒙哥兒卻捉著她手放了下來,“我身上寒涼,你且去等著。我自己來?!?/br> 凌宋兒被他扶去床邊坐著,便見得他床邊兀自解了衣衫。白日里,如此相見,還是頭回。他胸前背后線條明晰,雨水打濕的痕跡還在,隱隱還有些發光。她只覺怯怯,忙垂眸下來。 蒙哥兒忽見她神色閃躲,干凈的衣物方才拿到手里,便又放了下來,直坐來她身邊,“怎的了?” 他越靠近,她心跳得越不像話。只往床里頭躲了躲,“你快穿衣吧,涼?!?/br> 蒙哥兒卻見她雙頰緋紅,只逼得緊了些,尋來她對面坐著,“今日軍事已了,該能好好陪陪你。你躲我做什么?” 她只垂著眼眸,卻抬手去碰了碰他胸前,那里頭guntang。蒙哥兒直將她手一把握住,捉著人抱進自己懷里?!跋胧裁茨??如此拘謹于我做什么?”聽她無話,在他胸前呼吸卻是幾分喘急,他只低眉尋了過去,見得那一雙杏眼在他懷中靈水波光,櫻唇微合待放如苞。他嘴角勾出一道兒弧線,直吻落了下去。 帳外的雨忽下得大了些,凌宋兒尋著他胸前,卻觸到了早前那道口子。如今早已掉了結痂,可疤痕卻是深深的。她心疼得緊,卻被他放去了床榻上。手也被他撥開,扶上了他寬厚的臂膀。 雨落傾盆,帳子里,歡水如魚。 夜深的時候,雨停了。晨光將將灑進來帳子,蒙哥兒便起了身。凌宋兒亦是驚醒,見他忙著換衫著盔要出門,她正也要起來幫著他,卻被他扶了回去?!澳銊e動了。待他們收拾好了,我再來接你上馬車?!?/br> 行軍五日,終是出了西夏,回到大蒙廣闊的草原上。凌宋兒心情方才覺得又暢快了幾分。 一入了大蒙邊境,白輕鶴趴在了車窗上,草原上雖是秋葉已黃,卻也讓她分外神往。 “這就是草原?早該來看看,多美??!” “公主,這里夏日里可是更好看?” 凌宋兒只笑著點頭,五日行軍,她身子乏得很。蒙哥兒早找了軟枕給她墊在背后,卻也解不得幾分?!敖袢赵撘角嗖璨菰?,該能好生安頓一陣子,修整修整?!彼f著又合了雙目,靠去枕頭上休息。 傍晚的時候,終是到了青茶。蒙哥兒將大軍駐扎在五里之外。隨之帶著凌宋兒,繼續往部族中去。那多和昂沁留守軍中,只博金河和合別哥隨行。 青茶族長早迎了出來。等馬車停好,赫爾真扶著凌宋兒下了馬,青茶族長方才引著一行人去了客營休息,用食。 客營里卻早有人在,見得蒙哥兒一一和他們招呼,凌宋兒也陪著一一作禮。走來一人跟前,蒙哥兒卻頓住了,凌宋兒這才也見得眼前的人。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達達爾一身黑色長袍,銀邊腰帶,佩寶石匕首,立在眼前,見蒙哥兒模樣,拜道,“赫爾真,回來了?” 依吉也跟在一旁,難得乖巧,“赫爾真,弟妹?!?/br> 凌宋兒不大想招呼人,蒙哥兒恰巧也是,沒回話也沒回禮,直扶著旁邊的人正要入座。 青茶族長早有聽聞二人翎羽大婚上的過節,忙跟著來解釋,“達達爾也是帶著我女兒阿托雅回來省親的,赫爾真莫要介意?!?/br> 博金河從外頭進來,尋著自己阿布也來了,只是陪著在達達爾一側。他只得去做了禮,“阿布怎的在這兒?” 藍石是阿布爾老臣,見得博金河臉色,素來知道兒子是站在赫爾真那邊的,他也幾分為難,道:“是大汗的旨意,讓我陪同達達爾來,跟赫爾真一同誓獅抗金?!?/br> “……”博金河方才將阿布拉到一旁,小聲問著,“達達爾向來不管戰事,這真是大汗的意思?” 藍石道,“確是大汗的意思?!?/br> 赫爾真一旁耳尖,聽得清楚。只扶著凌宋兒入座。方才對臺下眾人道,“今日借著青茶汗的地方,跟大家吃頓便飯。各位叔伯父就不用拘謹了?!?/br> 見得蒙哥兒端起來酒杯,和眾人祝酒,凌宋兒也端著酒杯,起了身。蒙哥兒一番言辭,杯中酒一飲而盡。卻回頭見得她小口抿著,忙來收了她的酒杯,又扶著她坐了回去。 她身子乏,吃了些rou菜,算是填飽了肚子。蒙哥兒便喊來了合別哥,將她送了回去帳子休息。卻見得白輕鶴一旁竄了出來,拉著她道,“公主,這部族真有意思。聽聞明日有早市,草原上各個部族都來了。明日我們一道兒去看看,可好?” 合別哥卻是壓著聲響的,“你且別煩著公主了,公主乏著呢?!?/br> 凌宋兒卻道,“無妨,明日一早該修整好了。赫爾真他該要去誓獅,我便跟輕鶴去逛逛集市。青茶集市一向有名的,她該要喜歡?!?/br> 合別哥嘆氣無奈,只將凌宋兒送回去了帳子。白輕鶴也跟在一旁扶著的。等凌宋兒進去了帳子,她又拉了拉合別哥的袖子,“這兒可有什么好玩兒的?我新鮮著呢!” 第95章 合別哥笑了笑, “有!你敢去么?” “有什么不敢?”白輕鶴拍了拍胸脯,“你等我去拿劍?!?/br> 合別哥指了指一旁牧場,“我自那兒等你, 你快些?!?/br> “行!” 白輕鶴自回去自己帳子里取了劍來, 趕來牧場, 只見得合別哥已經上了馬。旁邊一匹黑色駿馬,也已經上好了馬鞍。她自翻身上去。便見合別哥駕馬已經跑去了前頭, 她忙也跟了上去。 合別哥自帶著人去了一旁山上。入了秋, 山上早沒了綠色。馬蹄踏上山間路,始見了山頂彎月,方才停了下來。 “這有什么好玩兒的?”白輕鶴馬上下來,山風刮得臉上直疼,卻見合別哥順手指了指山下。草原沒有輪廓,月光卻灑在草地上, 迎著風此起彼伏。 合別哥問著,“好看么?” 白輕鶴看得幾分失神, 癡癡道, “好看…” 定在原地立了許久, 再回身卻見身后只剩自己那匹馬, 合別哥早不見了人。她忽覺背后涼颼颼的, 喊了兩聲合別哥的名字, 無果。 只好牽馬去找。 半晌,依舊沒尋得人的蹤影,山上卻起了狼嚎。她雖是武將家的女兒, 卻也是幾分害怕的?!昂蟿e哥你去哪兒了?可是故意將我扔在狼山上的?” “你莫想我再信你了?!彼f得幾分委屈,山月如勾,狼嚎歷歷,腳下小路被月光照得通亮,她卻是不敢再走了。停在了原地,腿腳開始發抖了起來。 那狼嚎的聲音卻是更近了幾分。她給自己鼓了鼓勇氣,“白輕鶴你怕什么呀?你是堂堂襄陽城守的女兒,怎的還怕狼嚎。你不是有劍嗎?” 合別哥騎馬正往山下走。他今日沒安好心,正想挫一挫這大小姐的銳氣。聽得身后山上狼嚎,心里本暗自叫好,卻忽的拉著馬停了下來。那丫頭有幾□□手,可也不過三腳貓的功夫。如若遇到頭狼帶著狼群…念及此,他轉身便尋了回去。 白輕鶴手中劍已經出了鞘,狼群尋得獵物氣息,果真尋了過來。方才已經沖來兩只,被她一一對付了。頭狼見得那兩只小狼受傷,正親自一步步逼近。大石上磨著利爪,眼睛月光下發亮。 白輕鶴和頭狼對視著,見它蓄勢待發,她忙緊了緊手中握著的劍。頭狼蓄力飛速朝她跑了過來,她直做好了決斗的準備。卻見一枚箭矢空中劃過,直入頭狼心臟。 她算是松了一口氣。四周圍著她的狼群見得頭狼被殺,紛紛尖叫著四散而逃。她腿腳全軟了下來,直直落座去了地上。方才仿佛用盡了全部的氣力,手撐著身子,也幾分顫顫巍巍。卻是有人來了她身后,一把接住了她的身子。 她方才尋得依靠,再沒得力氣反抗什么,抬眼卻見得是合別哥。才算終是松了口氣??上雭矸讲潘鋈徊灰?,徒留她一個人的事情,又覺得不對。只弱弱問著他,“把我扔來喂狼了,你還回來做什么?” “我…”他卻見她面色早就煞白,眼神無光該是乏了,“回去再說,走?!闭f著要扶著她起身。 “不…我還動不了…”她十分清楚自己身體的處境,手腳一點氣力都不剩,那柄劍都已經拾不起來了。 合別哥尋著她手上探了探,已是冰涼?!熬昧说靡鴽??!闭f著,只好將人一把抱起,去了自己馬上。又牽著另一匹馬的韁繩,方才護著人往回去。 白輕鶴只覺自己不大爭氣,靠上他的身子,眼皮便不聽使喚,在馬上睡了過去。 合別哥駕馬走得緩,卻尋得懷中呼吸深沉,竟是睡熟了。直到了青茶部族,便也沒將人叫醒,只將人抱下來了馬,送去了營帳中,安頓好了,方才自己出來。 蒙哥兒回來帳子的時候,燈火還亮堂著。凌宋兒卻不見在案前,見她在床上躺著,他忙尋了過去,床榻邊坐下,卻見她雖是睡著了,眉間微微蹙著。 他抬手去探了探她額頭,到是還好,沒發熱。該是近日奔波得厲害了,身子還不好受。 他這才起身,叫了人打水梳洗,陪她一同入眠。 次日清晨,蒙哥兒早早便起了身。凌宋兒察覺著他身子離了被褥,心中明明念著要幫他梳洗更衣的,眼皮方才睜開,卻又合了回去。蒙哥兒一旁勸著,“你睡你的,我自己來?!?/br> “好…”她含含糊糊,氣息弱弱,“我…實在起不來?!?/br> 蒙哥兒湊來她額間輕吻,又給她捂了捂被褥,“你多睡會兒,該是早幾日累著了。醒了再讓恩和來探探脈象,在青茶還有幾日,讓他給你辦些藥膳?!?/br> 見她沒答上話來,便已經再睡了過去。蒙哥兒只覺幾分心疼,被褥里捂了好一會兒她的手,方才肯起了身,繼續梳洗準備出門。 凌宋兒一覺睡到三竿,還是白輕鶴來搖著帳子鈴鐺,方才起了身。落落先來伺候著,扶著她披上了件厚衣,方去將白輕鶴請了進來。 “公主,集市開了,快走?!彼辉缧褋肀愕肽钪械氖?,昨晚的事情,便直拋去了腦后??捎忠娏杷蝺悍讲牌鹕?,還未梳洗,只好坐來案前給自己倒了杯涼水。 落落出去打水給凌宋兒梳洗了。凌宋兒便直坐來她身邊,從她手里搶了那杯涼茶去,“天都寒了,你還用涼的,該要鬧肚子疼的?!?/br> “一會兒我讓落落去倒熱茶來?!?/br> 白輕鶴抿嘴笑了笑,“那可等不及,集市上有好些點心,我們得去那兒用早膳!還有熱羊奶,我頭回見的?!?/br> “那,便等我梳洗完了就出門吧?!?/br> 梳洗好,凌宋兒方才換好了鞋襪。白輕鶴扶著她,落落跟在后頭,一行人方才走來部族大門前。這般景象,凌宋兒在汗營里見過一回,只是眼前比得那次在汗營要熱鬧得多了。 早前該都是草原上的人,今日,卻引得青茶部族靠著漠北商道近,多有從另一片國土來賣貨的商客。吆喝聲各色,凌宋兒心情輕松,一旁白輕鶴卻是頭回見得這般景象。直拉著凌宋兒去了熱羊奶的攤位。買了兩碗熱羊奶,遞給凌宋兒一杯,自己一杯咕咚喝了干。 她直感嘆著:“太新鮮了?!?/br> 說完又去了旁邊兒的小攤上看首飾。 凌宋兒方才要跟過去的,卻是被一個身影攔在了前頭。女子身形高,立在她跟前兒,幾分氣勢。落落忙護著主兒,擋來她前頭,年紀畢竟比芷秋小些,明明是要護主的,說話卻不大利落起來,“你…你做什么?” 女子對凌宋兒一揖,“公主jiejie,該是還不認得我的。達達爾大婚,你也沒來。我們便是沒見過?!?/br> 提起來達達爾大婚,凌宋兒方才想起來,除了依吉,達達爾還取了這青茶部族的次女,“你是…達達爾的二夫人?” 女子方才笑著頷首,“公主jiejie。我叫阿托雅?!?/br> 凌宋兒雖是點頭當是認得了人,卻也不想和再和達達爾扯上什么關系。只看著一旁白輕鶴正挑著額飾開心。她跟這阿托雅道了別,尋著白輕鶴去了。 落落卻是湊來她身邊,“這二夫人看起來兇,還以為要傷了公主?!?/br> “到底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怎的也一點兒不溫柔?!?/br> 凌宋兒側眼看了看落落,“你說阿托雅有了身孕了?” 落落點頭,“嗯,聽聞已經三個月了?!?/br> “他們成親也不過才三四個月…”凌宋兒說著唉聲嘆了出來,“該是草原上風土好,養人。蒙哥兒怎的就總往外頭跑?!?/br> 落落笑了笑,“公主該也快了?!?/br> 白輕鶴玩兒了一圈兒,終是累了,見得凌宋兒早被落落扶著去了一旁坐著,她大包小包回來,嘴里還嚼著塊兒新鮮的奶糕,“公主,回吧。我買了好些好吃的。去我帳子里,我請你吃?!?/br> “好?!绷杷蝺涸缇屠哿?,只使著落落去沏壺金駿眉,送來白輕鶴的帳子里。走來帳子前,卻見得合別哥靠在帳子邊上,等在帳子門口的。白輕鶴見著了他,沒得好氣。只繞開人,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凌宋兒望著合別哥幾分試探,“吵架了?” 合別哥大笑,“哪天不吵架?也不欠著今天。公主你們先處著,我去看看赫爾真他們誓師大會可結束了沒?!?/br> 白輕鶴只將買回來的包裹堆在了案臺上,清點著首飾歸首飾,吃的歸吃的。凌宋兒進來,直坐來她身邊,問著,“你和合別哥,吵架了?” “沒有?!彼狈鰜砟汤腋?,捏出來一塊遞來凌宋兒眼前兒,等凌宋兒接了過去,又兀自捏著一塊兒放到自己嘴里?!白蛉找估锼麑⑽乙粋€人扔在山上喂狼?!?/br> “什么?”凌宋兒聽得幾分驚心動魄,“你可有傷著?”她在關山度過夜的,那狼嚎多可怕,她自是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