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少布說著,目光卻掃向一旁凌宋兒,“叫這和親公主來給個賤奴批面相,想騙我娶你族中賤奴?” 少布目光陰狠,凌宋兒不自覺往后退,卻見他那只臟手朝著自己伸掌過來。她本能抬袖掩面做擋,卻忽的聽得一聲悶響。袖腳落下眼簾,凌宋兒方才見著眼前立著九尺有余的壯漢,少布被他身軀震開數步之外。 是那多! “和親公主尊貴,小小赤嶺人,敢對她不敬?” 少布眼見這人高出自己三頭,身形更是魁壯。氣勢滅了幾分,才想起來,聽聞大蒙軍中有一奇人,身形壯大與常人迥異,乃是赫爾真麾下副將。區區獵宴竟然驚動了大蒙軍中的人,這阿布爾汗分明就是有備而來。大蒙十萬大軍,能和女真人抗衡,現在的赤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少布這才收斂幾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恨恨再望了一眼那多身后護著的凌宋兒。 上座阿布爾汗卻開了口,“少布何須為難公主。公主說的不過是實話。通婚一事,是本汗和家臣共同商定的?!?/br> “汗營視赤嶺為手足,可兩族習俗迥異。我汗營女子,溫柔敦厚,身為她們的大汗,自不能輕易將她們的幸福太過輕視了。此次少布來汗營,帶來三個舞姬,不過也是赤嶺的二等奴隸。正好,這賤奴犯了過失,便讓她先和王子完婚。若經年之后,這賤奴去了赤嶺尚且能好好度日,少布再回來問我要多幾個也是無妨?!?/br> “多要幾個,不莫也是賤奴?!鄙俨监托?,“大汗的話可說得好聽?!?/br> “那你還想怎樣?”卻是那多接了話,敦聲怒罵:“就你那五尺三短,滿口黑牙,哪個汗營女子看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br> 宴上忽的一片哄笑。那多一個武將,便也無人多久計較這般粗言,反倒都被逗樂了。 “你!”少布怕這高猛的漢子,心底里更忌憚著赫爾真的十萬大軍。無奈只得忍下一口惡氣,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茵茵,拱手對阿布爾汗一拜,“那,赤嶺少布,便謝過大汗。這女子我收了,先做我側妃?!?/br> 茵茵歡笑了起來,撐著身子從地上站起來,靠去少布身上,捂著他的袖腳,“多謝王子,茵茵從今日開始定好后伺候王子?!彼龥]別的活路,只好死地而后生。 阿布爾汗起了身,笑著,“少布果真大氣?!?/br> “賞酒!” 少布一拜,帶著茵茵入座。凌宋兒才被那多護著,回去了巴雅爾身邊的位置上坐下。蒙哥兒見她回來,伸臂讓她扶著坐下。又喚人倒了一碗熱奶茶,送來她案上。 臣子們私下議論,“這下可好,不稍讓族中女子吃苦頭了?!?/br> “烏蘭阿布也該寬心了?!?/br> “那多是赫爾真的人,該都是大汗安排好了的?!?/br> 達達爾一旁聽得并不歡喜,一杯接著一杯酒灌下了肚子。 忽的三聲鼓響,將眾人的目光奪了過去。 老婦人滿頭蒼發,腰間懸鼓,肩上棲隼,遠遠從宴外邊跳邊舞走了進來,嘴里念念有詞,到了殿前,對阿布爾汗一拜?!八_滿查干,拜見大汗?!?/br> 凌宋兒頭回見到薩滿女巫,幾分新奇。卻忽的覺得旁邊的人不太對,側目看了看他。蒙哥兒眉頭緊鎖,目光盯在那女巫身上,手中捏著那白瓷酒碗,嘩啦一聲,碎了… 她驚呼了出來,見他手掌流血,卻顧著人多,不好湊去看他。只從袖口里拿出自己的帕子,遞過去他眼前,小聲問著:“怎么了?” 卻只見他血掌成拳,聽到她的聲音才收回來目光,垂眸下來接過來她的帕子,纏在自己手上?!盁o礙?!?/br> 凌宋兒幾分揪心,聽他說無礙,又只好轉回來自己案臺上。 巴雅爾卻是站了起來,端著酒過來找蒙哥兒?!昂諣栒?,不管那些無畏之人。我們喝酒?!?/br> 蒙哥兒這才座上立起,端著酒碗跟巴雅爾一碰,仰頭喝盡了。 阿布爾汗受了女巫的禮,“今日不知查干薩滿來,是為了何事?” 查干歪嘴笑著,嘴邊皺紋堆成小山,“巫女昨夜夢見長生天,有一事,讓巫女來告知大汗?!?/br> 阿布爾汗卻嘆了聲長氣,側顏掃了眼旁座的赫爾真,見他喝酒不語,才看回到查干身上,“既是長生天的旨意,查干請講?!?/br> 查干輕巧拍了三下手鼓,這才道來,“昨日夢中,長生天說,南邊來了位大海使者,將來會給草原帶來大運。大汗定要將此人留在身邊,若是男子,則當做郡主之夫婿。若是女子,則當嫁給將來繼承人?!?/br> 阿布爾汗只道,“這大海使者是誰,查干可已經知道了?” 查干側目看了看肩上的隼?!白尠屠嬖V大汗?!?/br> 阿布爾汗點頭道?!罢埐楦珊桶屠魇??!?/br> 凌宋兒在一旁坐上,查干的話聽得一句,沒聽得一句,只看著旁邊的人酒喝了一碗又一碗,手上的傷還在滲著血。見得一旁酒奴又來給他添酒,她只小聲對那酒奴道,“別添了?!?/br> 酒奴頓了頓手,不知該倒酒好,還是不倒的好。卻見蒙哥兒一把將酒壇子從酒奴手中接了過去,抱壇仰頭喝了起來。 凌宋兒方才想勸,桌上菜肴卻忽的被打翻。那只大隼撲騰著翅膀,在她案前立穩了。又見殿前查干緩緩尋著大隼的方向走了過來,看著凌宋兒,臉上掛著一絲詭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又忽的一轉身,拱手對阿布爾汗一拜,“大汗,巴拉記得,長生天說的大海使者,就是她?!?/br> 阿布爾汗擰著眉頭,看著查干,“多謝查干和巴拉,替長生天傳達旨意。不想公主竟是我大蒙的貴人,原本公主此行就是來和親的,本汗定當善待公主?!?/br> 凌宋兒這才忙起身,對阿布爾汗一揖。倒是沒想到這草原上薩滿倒是算到了她幾分命數。她命中水足,確有大海之勢??上雭矸讲拍且u話,似是將她的命數和草原繼承人綁在一處,未免有些為他人做嫁衣的意思。 凌宋兒不覺目光掃去了達達爾身上。卻見得達達爾正端著酒碗,對她一敬。凌宋兒忙垂眸不語。 卻聽得阿布爾汗道:“好酒好rou伺候查干和巴拉?!?/br> 查干這才被人帶去最邊上的坐上,上了酒rou,她手抓著rou大口吃著,又捧著酒碗大口吃。 蒙哥兒的目光流連查干案臺,手邊長刀已然按奈不住,卻是巴雅爾坐了過去他案邊,生生將長刀按了下來?!昂諣栒婵墒呛榷??要不巴雅爾送你回去?” 凌宋兒幾分著緊,側臉望著他?!懊筛鐑?,你怎么了?” 聽得她聲音柔軟,又望見她一臉擔憂,蒙哥兒捂在長刀上的手才放了開來。眉間漸緩嘆氣道,“無事。你多吃些rou?!?/br> 作者有話要說: 卡…卡文了。明天再雙更~~ 感謝在20200515 23:59:11~20200516 23:09: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野的貓、陳昱廷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oolgirl 8瓶;楊楊 7瓶;知有陰山瀚海無 3瓶;stephie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阿修羅(一更) 達達爾卻跟著起身, 走到殿前對阿布爾汗一拜,面上幾分喜態,“父汗, 今日兒子獵得一頭雌鹿, 特來獻給父汗, 再跟父汗討個賞?!?/br> 阿布爾汗目光還落在一旁赫爾真身上,聽得達達爾的話, 才回神過來, “好。有賞?!?/br> 達達爾臉上卻是一怔,他今日本是依著額吉的安排,等查干鼓吹完公主命數,再將雌鹿獻上,好提醒父汗,他才是長子繼承人。雖說婚事要到篝火晚宴才能定下, 可公主遞給誰翎羽也不過是父汗一句話的事情。不想父汗這般語氣回話,似是根本不大在意獵鹿之事。 達達爾只再是一拜, “達達爾想求父汗一件賞賜…” 話沒完, 蒙哥兒已然站了起來, 走去殿前, 對阿布爾汗一拜, “赫爾真方才喝多了些, 今日怕是難陪父汗喝酒?!?/br> 阿布爾汗大約知道,他是因為見了查干?!澳潜阍缧┗厝バ菹??!闭f著又喊了一旁博金河,“博金河你護他回去?!?/br> 博金河走來殿上, 跟赫爾真二人齊齊對阿布爾汗一拜,才準備著離席了。凌宋兒后腳帶著芷秋也跟去了殿上,“大汗,宋兒今日也有些不適,想先回帳休息?!?/br> 一旁達達爾聽聞,忙道,“公主,可否多留些時候,一會兒達達爾送你回營帳?!?/br> 凌宋兒搖頭,“宋兒身體不適,難再呆著了?!?/br> 阿布爾汗這才道:“那公主好生保重?!?/br> 凌宋兒再做了禮,才隨著博金河身后,跟了上去。 達達爾被撂在一邊許久,等人都走了,阿布爾汗才回頭問他,“你想求什么?” 他本想借獵得雌鹿問父汗求娶公主,可當下,公主卻是走了。達達爾幾分焦躁,還是道了出來,“達達爾心屬公主已久,想請父汗賜婚?!?/br> 當著眾臣子的面,此話一出,引得大家紛紛議論。 “大王子這是癡心一片?” “我怎么覺得,是因得方才查干說的,公主是貴人?” “可公主都走了,這話說來,不該有欠妥當?” …… 少布在貴賓席上忽的大笑,有意挑撥:“方才公主在,大王子怎的不說。眼下公主跟著赫爾真走了,大王子才說此話,可是說給大汗聽的。似是跟公主沒什么關系?!?/br> 聽得非議,達達爾只再對阿布爾汗拱手一拜,“達達爾真心實意。別人怎么說,達達爾并不在乎。他日,達達爾也會向公主表明心意。請大汗明示?!?/br> 阿布爾汗這才開口,“翎羽之婚是我族習俗。本汗既是答應過公主的,又豈能隨意反口?” “你在此跟本汗表明心跡,本汗也愛莫能為。公主和親婚事,還是就著之前的說法來?!?/br> 達達爾幾分喪氣,埋頭一拜道,“是,父汗?!?/br> 話落,卻有仆子從宴外小跑而來,到了殿前,幾分慌張,跪倒在地上對阿布爾汗道,“大汗,那雌鹿腹中有鹿胎…已然快要臨產,如今胎…胎死腹中了?!?/br> “什么?!”阿布爾汗座上驚起,盛怒之下揮手打翻酒壇。 看向一旁查干,“長生天可真是讓查干來給本汗帶喜訊的?大蒙雖以游牧捕獵為生,可向來聽從長生天旨意網開一面感恩向善。未想長子不仁,獵得雌鹿一尸兩命,可是長生天另有旨意?” 達達爾聽得這話,忙退去一旁。 查干從座上起來,拜倒在殿前,“大汗,昨日查干卻是得長生天托夢,不想今日卻有此噩耗。不該是長生天的意思啊。怕不是大王子得罪了天狼孤星,才有此征兆。定是那孤星尋仇!” “夠了!”阿布爾汗瞪目怒斥,狠狠看向查干,緩緩道:“天狼孤星已經亡了。查干莫不是忘了?” 查干這才連連作揖,不敢再語。一旁達達爾亦是不敢抬頭,立在一旁。 阿布爾汗才看著達達爾道,“你還敢要賞賜?” “達達爾并不知那雌鹿有孕。達達爾不敢再要賞賜?!?/br> 夜色濃重,蒙哥兒步幅急促,出來獵宴。博金河都有些跟不上他。更莫說后頭的凌宋兒。 博金河一旁小聲勸著,“都多少年了,過去了。你何必再跟她計較?再說了,她們薩滿是長生天的人,大汗都不敢輕易動。跟她為敵,可百害而無一利?!?/br> 蒙哥兒擰眉,只淡淡道,“長生天不會妄議人命?!?/br> 卻聽得身后凌宋兒的聲音,似是正在呼痛。芷秋也在一旁,“公主,你怎么了?” 蒙哥兒這才似醒了幾分,忙回身過去找她。卻見她遠遠蹲在地上捂著腳踝,心覺不好,也蹲下身去,輕聲問著,“怎么了?” “扭著了?!绷杷蝺簲D著眉頭,睜著一只眼看著他,“能不能…送我去找烏云琪?” 蒙哥兒將她攔腰抱起,便往烏云琪的帳子里去。博金河一旁緊跟著護著,“你們這可還沒完婚,被人見到了可不好?!?/br> 蒙哥兒沒答話,只加快了幾分腳步。 烏云琪正和母親娜布其正在帳子里用晚膳。聽得帳子外頭有人搖鈴,烏云琪迎了出去,見著赫爾真抱著公主在帳子外,幾分驚訝,“赫爾真你這也太過了。公主怎的了?” 蒙哥兒繞開烏云琪,直進了帳子,邊答著?!芭?,你來看看?!?/br> 娜布其見得赫爾真進來,又有人受傷,也忙起了身,“去我塌邊坐坐?!?/br> 凌宋兒被他放在塌邊,才見著烏云琪拎著藥箱過來。蒙哥兒彎腰蹲在一旁,小心捉起她腳踝來,卻是被烏云琪伸掌一拍?!皰煨臍w掛心,禮節可是全忘了?該我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