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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問題?!毕傻垡嗯e杯,與他遙遙一碰,隨即轉向容嫣,似乎也頗為好奇:“嫣兒,你還沒向為父介紹,那是誰?” 容嫣抿唇一笑:“女兒說不好,還是讓她親自來向您介紹吧?!?/br> 話音未落,她拍拍手,那葉小舟便騰空而起,托著舟中一對璧人上了高臺。九赭率先緩步邁出,隨即轉身牽過芳洲的手,扶她下了蓮舟,之后再沒放開,單手朝高臺上端坐的眾神仙一一見禮:“九赭見過神尊,帝君,諸位君上。兒臣見過父王?!?/br> 龍王輕斥:“沒規矩?!?/br> 隨即笑著告饒:“小兒駑鈍,諸君見笑了?!?/br> “何談駑鈍,分明至情至性?!毕傻蹟[擺手,顯然并不在意,隨后極和氣地向芳洲道:“你也很好,寡人很喜歡?!?/br> “能得父君青眼,真是難得?!比萱添樦捜鰦傻溃骸案妇?,先前嫣兒被賊人綁走,正碰上這位姑娘,好不容易才一并脫身,也算是共過患難了。嫣兒之前答應過,若她能替我討父君高興,就幫她跟父君求一個恩典。父君,若這恩典合情合理,您可不能不應,讓嫣兒失信于人啊?!?/br> “自然?!毕傻鄯畔率种薪痖?,認真看過來:“你叫什么名字?想求什么恩典?” 手心霎時被捏緊了,芳洲沒來由心上一跳,背后開始冒汗,身子也比方才更熱。帝君這話雖問得和氣,可隨之而來的威壓卻仍舊強到近乎懾魂,加上滿天神佛皆在場,她甚至不敢抬頭,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被鷹隼盯上,跌進包圍圈逃不出的愚蠢獵物。 更難堪的是,是……此前太子殿下和那黎九淵分明盡力幫她,說好先取得帝姬信任,再出來一起商量下一步,可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跟容嫣帝姬走了。如今,卻又被殿下親耳聽到,她離開他們,是另尋了高枝兒攀,要靠獻媚于仙帝達到目的。 芳洲拼命低頭,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九赭沒出現時,她還能在心里找個像樣的理由搪塞自己,說是不想連累他們兩個局外人一起冒險??涩F在,太子殿下分明已經知道一切,卻還愿意站在她身邊,顯然根本不怕連累,芳洲就再也沒法給自己背棄情義找理由了。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憑什么還妄想用別的說辭,來讓九赭太子看得起她。 容嫣口中“討父君高興”這五個字,的確讓芳洲如鯁在喉,像是全然將她當做一個玩物??伤龆甲隽?,若還怕旁人說,豈非正應了凡人罵街時常說的那句……那句“既要當壞人,還要立牌坊”? 芳洲抬頭,張口欲言??删驮诖丝?,她先前被磨到血rou模糊的足尖突然又傳來一陣痛楚,雙腿頓時軟得像軟腳蝦一樣,若非九赭扶著,險些就直接栽倒在地,更別提向帝君提什么要求,替深海水族討回公道了。 “回帝君的話,她叫芳洲?!本鹏魈故幨幍?,“她是個啞巴?!?/br> 話音未落,就覺掌心被撓了一下,余光瞥見芳洲驚慌不安的眼,九赭略略躲閃了一下,裝作沒看到,卻不動聲色般將手握得更緊。 他跟離淵這個墨者待久了,已經黑到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啞巴?”容嫣眨眨眼,忍俊不禁,“九公子,你弄錯了,她并非……” “帝君,”九赭卻繼續道:“今日這支龍鳳舞是九赭與芳洲一并完成。九赭知道,帝君向來英明神武,不偏不倚,不知今日,能否也許九赭一個恩典?” “從嘴甜這點看,你與嫣兒倒是很像。平日里一定沒少哄你父王開心?!毕傻鬯坪跤X得跟他交談十分愉悅,“說吧,你想求什么恩典?” “數月之前,仙族將深海水族納入龍族歲貢范圍,并要求龍族允許仙族在深海捕撈一定數量的水族,以供天庭日常之用?!?/br> 此話一出,旁邊落座的龍王已經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梢痪洹白】凇鄙形绰涞?,穿玄金袍的龍族太子已然雙膝點地,向仙帝叩首道:“九赭想求帝君,收回成命?!?/br> “九赭!” 龍王簡直怒不可遏。龍族天生神力,與仙族并無尊卑之分,之所以答應歲貢,除了仙族勢眾,也是各取所需,從仙族那里得了別的好處。二族看似一團和氣,其實面和心不和,若非仙族仍有凜安神尊坐鎮紫微天,龍王自忖無把握與之抗衡,這六界第一族帝君的位子,他早就想辦法奪過來了。 正因如此,龍王從不認為自己比仙帝差,自己的太子也要與仙族平起平坐,可如今這不肖子竟然向仙帝下跪,簡直是辱沒了整個龍族王廷! 可,也正因如此,九赭這句話的分量,不可謂不重。 離淵正叼著猴子杯看戲,驟逢龍船上這場驚變,猴子杯掉進水中,他險些一拍腦袋,跳上臺去揍這條蠢長蟲。 告狀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讓芳洲這個苦主去做最好,九赭偏要自己攬下來,還說得這么直白,按他該站的立場來揣測這席話,簡直就是直接掀了仙族和龍族粉飾太平的遮羞布??! 傻瓜啊傻瓜,你是被那個鮫女灌了迷魂湯嗎?果然無論人魔,都不能為色相所迷,否則,早晚會闖大禍。 準備好的角兒還沒登場,臺上崔鶯鶯已經換成了張生,這出好戲,離淵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唱下去了。 不過…… 凜安混在一堆老頭子中,愈發顯得眉目驚人,周身清氣濃的化不開,如曠闊黃沙間突兀支出一高絕雪頂,立刻將久渴旅人的目光盡數吸引了去,瞧著就覺得口干舌燥。離淵見他也端詳著九赭,突然生出種說不出的感覺,擦著心尖兒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