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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月清塵聽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卻覺得意味深長,不由道: “天界萬年未曾對凡世開放過,但凡記錄諸神神力與仙力流轉軌跡的典籍都是禁忌,并未在世間流傳。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能認出天界仙人的靈力軌跡?” 君長夜猶豫一瞬,似乎不知該不該講,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將方才所聞盡數說出: “師尊知不知道,方才在你臨近昏睡過去之前的那段時間里,口中一直在叫著同一個名字?” 名字? 月清塵心中咯噔一聲,暗道與天界有關的,莫非是凜安? “怎么,”為掩飾心中不安,他反問道:“莫非我是在叫你嗎?” “不,”君長夜垂下眼簾,“我聽得很清楚。你喚的那個名字,是‘離淵’?!?/br> 離淵。月清塵愣了一下,忽然隱約想起,當時身上熱得難受,只有從面前人身邊能得到絲毫緩解,便下意識與他靠得極近??稍郊毤毝嗽?,越覺得他與一故人極其相像,還勾起了自己記憶中很久遠的一段凄切往事??纱屑氉窇?,非但回憶如泡影般消失無蹤,再也尋覓不著,還覺得心中如吞黃連,苦不堪言。 離淵萬年前就已經身死道消,月清塵自然不可能與他相識,那么這記憶,只能是來自曾依附在原主人體內的那縷神尊的殘魂。 可殘魂已經被凜安取走,這記憶又來自何方? 除非,根本就不存在殘魂被取走這回事,它還在這具身體里,與自己同在。又或許,自己本身就是那片殘魂,只不過由于殘缺不全,已然失去了萬年的記憶。 看來要解決這個疑問,一定得快點找到三世鏡才行。 月清塵回過神來,卻聽得君長夜繼續道: “照理說,這個名字我不止聽過一百遍,已經足夠熟悉了。我曾聽很多人說過,說我是離淵的轉世,正因如此,才能自魔域禁地拔出他的封神刀,并成為這魔刀的下一任主人??墒?,我從來都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是完全不同的。離淵并非強大到不可戰勝,我也沒必要在他的陰影下活著,他在萬年前能做到的事情,我現在也一樣能做到,甚至會比他做得更好?!?/br> 說到這,這位魔族的現任魔尊苦笑了一下:“可你在叫他名字的時候,分明眷戀至深,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那個樣子讓我看了,竟突然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是他。怎么,師尊,你曾見過他嗎?” 毫無疑問,黑暗可以幫助人很好地隱藏情緒,特別是在被問到一個自己難以照實回答的問題時。駐顏珠的光芒并不明亮,恰好可以給月清塵提供一個陰影處,能讓他將臉上的表情調整至不叫人看出破綻。他將身體從君長夜身側移開,慢慢挪坐到對面去,這樣雙方都可以用一種比較舒服的姿勢望向君長夜幻化出的那片畫幕。 “如果你問的是我,那我的答案是 ,沒有?!痹虑鍓m仰起頭,將脖頸枕靠在身后蚌壁上,所以回答問題的時候,君長夜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聽到那人繼續用一種相對平靜的語調,輕聲道:“其實,有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在偷竊別人的感情,也包括你的。所以,不要再對我抱任何希望,對你我都好。好了,我們已經浪費了太久時間,還是快些開始吧?!?/br> 他的話,君長夜向來是肯聽的,雖然尚需琢磨其話中含義,卻還是一揮手,令那幾道懸于半空中多時的人影動了起來。 月清塵依其手指方向看去,只見畫幕之上,有船隊行于碧波萬頃間。旗船最前端當風站著一人,正以雙手撐在船頭,目視前方。此人著寬袖紫袍,氣宇軒昂,體態雖與以往在絕塵峰時相差許多,相貌變化卻不太大,因此月清塵仍能一眼認出,這正是蕭紫垣。 而在他身后,一年輕女子著鵝黃衫子,正盈盈而立。她望著他的背影,似乎有些怯,但僅在原地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 “蕭大哥,你找我?” 蕭紫垣聞聲回過頭來,極溫和地沖她招了招手: “來,到我身邊來?!?/br> 曲闌珊依言走上前去,卻只不遠不近的站著,并不近他身,聲音是極客氣而疏離的:“蕭大哥,請問你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嗎?”蕭紫垣給她故作嚴肅的模樣逗笑了,再度招了招手,“再離我近些?!?/br> 曲闌珊只得再向他靠近幾步,待走到距蕭紫垣三尺以外,便說什么也不肯再靠近。蕭紫垣看出她的緊張神態不像假裝,不由輕聲問道:“你怕我?” “沒有,只是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么跟如今的蕭大哥相處?!鼻@珊搖搖頭,唇邊終于浮現一抹羞澀笑意,“之前在瀟湘,你救過我的命。在帝都,又是你和回雪jiejie救了我和兄長。我很感激你,也很感激回雪jiejie。聽說你們就要成婚了,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們?!?/br> “誰說我們要成婚了?”蕭紫垣漫不經心道。 “下人們都在說,”曲闌珊抬起頭來,眸中卻隱含了一份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他們還說,你這次出海,是為了給回雪jiejie尋一枚駐顏珠作為聘禮?!?/br> “那我為什么不帶她來,卻要帶你呢?”蕭紫垣微笑著反問道。 “我…… 我不知道?!鼻@珊承認道,“這正是闌珊一直不解之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