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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心思單純,口舌亦不甚機靈,說這話的本意是想避免一場紛爭,但對于曲流嵐來說,卻無異于火上澆油。 “望舒君的弟子?”曲流嵐仔細一瞧,又回憶起當年舊事,不由借坡下驢,冷笑著將話鋒一轉,直接指向了月清塵: “原來如此。那今日這場面,究竟是這個魔頭歸來作亂,師父知情不報,自行前來制止,卻竟敗于曾經的弟子之手;還是望舒君當年只是做了一場戲,明面上大義滅親,實則已然倒戈,這些年一直對魔族暗中相助。而最近發生的大事,樁樁件件,都是你把消息透露給魔族,又或者,根本就是望舒君同他們一起策劃的? ” 他這話陰陽怪氣,說得十分不客氣,原因除了對月清塵本人固有的偏見,另外就是最近修真界先后折了浣花宮和慕家,修士們個個憋了一肚子火,卻不愿相信是自己戰力的問題。于是便猜測是有內鬼埋伏在各派掌舵人身邊,而且地位不低,否則怎么會次次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至于這內鬼是誰,卻是眾說紛紜,此次凝碧宮主景昭邀請各仙派赴凝碧宮,便正是聲稱有了發現,要趁此機會,徹底肅清jian佞。 面對他的詰問,月清塵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因為離解開體內的牽絲線只差最后一步,也因口舌之爭無益,故沒空理睬他。 可曲流嵐看對方沉默,卻愈發咄咄逼人起來:“望舒君怎么不回答?莫非是默認了嗎?你……” 尾音戛然而止,他抱著的那把琴被一股大力從中間劈成了兩半,而他本人也被那有如實質的魔氣撞飛出去很遠,而后重重跌落在地。 “聒噪,”君長夜聲音冷得像浸了冰,有濃重殺意在其中蔓延開來??呻S即一頓,卻又換了另一種似笑非笑的語氣:“望舒君,你費盡心思與我作對,就是為了這么一幫只會內訌的廢物嗎?” 這一頓,是停在他看清了傀儡師握簫的那只手,突如其來的動作之時。 那人將簫從唇邊移開,手腕輕輕一翻,簫身指向的方位,正是剛剛曲流嵐所立之處。 若君長夜剛剛不出手,或許此時,流年簫已經洞穿了那位曲宗主的咽喉。 而就在那一瞬間,君長夜終于看清了,在眼前這傀儡師種種出人意料的舉動背后,究竟隱藏著何種真正的目的。 “兄長!”曲闌珊驚呼一聲,不顧魔氣尚未逸散干凈,便縱身上前將曲流嵐扶起,回頭斥道:“君長夜,你做什么傷他?” 那聲音帶著顫,似乎既氣憤又不可置信,卻很快被曲流嵐按住胳膊制止了。后者方才是背對著洛明川的,可眼下也看清了局勢,不由艱難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道:“蘅蕪君,你是什么意思?” “魔尊說你是廢物,本君也覺得丟人,便想替望舒君將你這個眼中釘除了,僅此而已?!甭迕鞔◤埧诖鸬?,他甚至綻開了一個微笑,而后再度以流年簫向曲流嵐攻去。 他這一句話,不僅輕而易舉地將君長夜的身份帶了出來,還完全將自己置于蘅蕪君的身份,借月清塵的名義殺人,可謂一箭三雕,端的是毒辣無比。 可洛明川的意圖,竟還不止如此。因為他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似乎立刻便改變了主意,十指間纏繞的絲線暴漲,一手持流年簫身,另一手則輕輕擺了一下。 這一下擺動微不可查,旁人根本看不出來,卻讓君長夜心臟漏跳了半拍,而后立刻狂跳不止。 雖然方才洛明川的手一直隱藏在袖子中,可君長夜不用看便知曉,他就是這樣用牽絲來控制師尊的,眼下是要故技重施,趁清塵尚未擺脫控制,再度利用他來傷人。曲流嵐死了也就死了,可像他這樣的一宗之主若千真萬確死在師尊劍下,一旦傳出去,又如何能說得清楚?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無數念頭在君長夜腦海中一閃而過,又都被他一一否定。唯一剩下的那個愚蠢無比,卻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或者說,是他眼下唯一能想到的,能保得師尊清譽不墮的辦法。 多思無益,洛明川也沒有給君長夜絲毫猶疑的時間。幾乎在他手指輕搖的同時,原本立在原地與牽絲苦苦糾纏的月清塵竟再度握緊了霜寒劍,而后毫不猶豫,當空幻化出千百道冰寒劍氣,匯成一條奔騰的冰龍形態,直沖曲流嵐面門而去。后者實力與月清塵的差距猶如云泥之別,此刻受了傷,又被呼嘯的寒意鎖定,竟完全躲閃不得。 而此刻,離月清塵徹底解開體內牽絲,只差了最后的須臾光景。莫非到了這一步,卻竟要功虧一簣么? 耳邊忽聞錚然幾聲弦響,卻是曲闌珊自曲流嵐身后飛身而出,舉著琴咬牙擋在了他與冰龍之間,手下風雷之音大作,似乎想憑一己之力將那劍氣全數攔截。 可能連她自己都知道,這樣做實在無異于螳臂當車,卻還是將體內靈氣運轉到極致,試圖抗下冰龍一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呼嘯而來的磅礴劍氣,最終卻沒有落到她的身上,而是調轉方向,伴著突如其來的漫天飛雪,盡數奔向了不遠處的黑衣魔尊。 而后,一劍穿心。 原來,就在方才月清塵揮劍的剎那間,君長夜比他更快,手中雙刀并立,身形移動疾如鬼魅,竟以封神刀直取那傀儡師的頭顱而去。 他先前之所以遲遲無法將洛明川斬于刀下,無非是投鼠忌器。眼下一切都壞到不能再壞,他便再無顧忌,刀尖寒芒大盛,眸中血色翻騰,打算不惜一切代價,要那傀儡師斃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