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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嗎? 伴隨著她這句詰問,有巨獸憤怒的咆哮聲自地底傳來,似乎離地面還很遠。聽到這個聲音,冷北梟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這種感覺很不妙,因為鐫刻在血脈里的本能,讓他想要向那聲音的主人臣服。 能讓混了鳳凰血的自己臣服,除了早已滅亡的龍族……難道是什么擁有遠古妖獸血脈的老家伙要出來了嗎? “不可能,”洛明澈干脆道,“這世上從沒有起死回生之術??珊λ滥鉰iejie的是鬼族,不是慕老家主,也不是我。你借鬼族之兵,實在是引狼入室?!?/br> “鬼族?哈哈哈,你以為冥主會輕易信任我嗎?別開玩笑了,他若不被困死在無涯之地,這魚符,我怎么可能拿得到呢?”剎羅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快要笑出眼淚,可終究沒有。 她早已沒有淚可流了。 可就算有,又有什么用呢? 她受過什么苦,他們從來都不知道??烧驔]人知道,沒人心疼,她反而不覺得苦,只把一腔苦痛全化作了復仇的動力,一點點討得冥主的歡心,然后任由自己被由恨意燃成的火焰吞沒,燒成如今這個模樣。 這個不可理喻的模樣。 燒吧,燒吧,都燒成灰才好呢。因為神承諾過,等到山崩地裂,海水枯竭,等到一切終結,他可以讓我再見你一面。 我最親愛的,jiejie。 “小鬼,不要太囂張了,”冷北梟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xue,只覺頭痛欲裂,卻冷硬地插話進來: “以為就你有兵,我妖族卻沒有嗎?” 說著,他拔下額間一根翎羽,向著空中拋了去,那羽毛迅速化作一只灰白鷂子,流星般射向遠方。興許不久之后,就將領著浩浩蕩蕩的妖軍歸來。 “你瘋了嗎?”洛明澈偏頭看向將“冷酷”二字擺在臉上的妖王,慣常平和的俊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這是兒戲嗎?你知道你發兵意味著什么嗎?你知道有多少族人會跟著你遭殃嗎?為什么一定摻和進來?” “噓,別吵,我騙她的,那小鳥不頂用,想跟那幫老頑固要兵,得放鷹出去?!崩浔睏n保持著難得的冷酷表情,小聲道:“我也不想啊,但不這樣,咱們跑不掉的。你不想我死在這對吧?一樣的,我也不想你死在這啊?!?/br> 妖王語言天賦超群,跟著洛明澈吵了一回架,這人話是越說越順溜了。 洛明澈明顯愣了一下,他深深注視著那妖棱角分明的側臉,心中一直強忍的繾綣之意突然再也壓抑不住,驅使著他低聲道:“你能不能,讓我也好好地報一次恩呢?” 他一貫偽裝得很好,但這句話中流露出的親昵意味,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洛明澈慢慢蹙起眉頭,似乎驚訝于自己的失態,可剛想說句什么補救,卻被對方一把攥住了手。 耳畔的風聲像突然靜止了,冷北梟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表情繃不住了,露出點頑劣笑意:“想報恩???那得用我的方式,你說了不算。 ” 動作雖流氓又強硬,但與其說是在揩油,倒更像在溫柔地安慰,似乎想叫他安心。 第156章 天心月 自從蘅蕪君踏入大乘期,位列四圣君以來,他扮演的從來都是讓別人安心的角色。像如今這樣被旁人安撫,倒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他不免覺得好笑,可心中某個地方卻悄悄軟得一塌糊涂。眼看大妖還待cao著他那口拙舌解釋什么叫他的方式,洛明澈卻一點點抽出自己的手,輕聲道:“我明知是陷阱,卻還來赴約,自然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不必留下冒險。再說,也不一定真的……” 冷北梟握緊了手中長鞭,斬釘截鐵道:“不行?!?/br> 洛明澈盯著他看了一瞬,突然偏開頭去,笑起來:“你使鞭子的模樣,倒與我那小侄女有幾分像?!?/br> 他偏頭時下頜勾起的那一彎弧度很美,像極了落在青松頂的彎彎月牙 。 “我像她?”冷北梟看得目不轉睛,卻故作不屑道:“是她像我吧?” 語畢,卻又立刻反應過來:“別用其他話搪塞我?!?/br> 洛明澈無奈:“我……” “不行就不行?!?/br> “可你在這里,”洛明澈輕聲道,帶著九分堅定,一點茫然:“我會分心?!?/br> 堅定,是因為太清楚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而茫然,則源于那一點燃起的心火。 很久以前埋下的火種,如今后知后覺地回頭看,卻早已點燃了整片荒蕪的心田。 當年他在雪山頂上待了很久,直到靈力逐漸恢復,身體沒那么僵了,才從雪堆里摸出一把破劍,狼狽地回到在水一方去報信。那時他六神無主,見到父君險些哭出來,洛云深卻帶他回到那片雪原上空,問他修道是為了什么。 為了變得強大起來,洛明澈道。 強大了,然后呢? 然后……那時的小蘅蕪茫然地想著,是啊,然后呢? 為什么要變得強大? 一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我想讓他看到我?!?/br> 很奇怪,不是為了護佑瀟湘,保一方太平安康,也不是為了一朝得道,凌駕于天地之上。 卻只是為了一個動作,一句話。 這大抵只是一種少年意氣,想向某個曾經看輕自己的家伙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已。 當年那幼稚的念頭一閃而過,卻被他記了很久,直到百年之后在大雪山,與冷北梟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