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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她冷聲道,像被身邊人傳染了,連聲音里都結了一層寒冰,“把門關上,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br> 第149章 牽絲線 君長夜已不知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天邊開始泛白,又漸漸再度變黑,可無論如何往來反復,時間的流逝,都好像對他沒有了任何意義。 大雪紛紛揚揚,仿佛永遠不會停息,像是老天都看不過眼,想洗清這世間的一切罪孽。 因為怕打擾寧遠湄替月清塵診治,君長夜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院落里一動不動地立著,落旁邊松樹上已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枝子微微一動,便抖落了松散的一捧,正巧劈頭蓋臉,全砸在君長夜的頭上身上。 冰冷,卻不疼,甚至還帶一點甘冽清甜的味道,像極了當年在絕塵峰時修習時,他因為抓緊時間學母親留下的秘術而整夜不眠,白天實在太累,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月清塵拿著書在他桌旁輕輕一點時,衣袖間帶起的微風。 往事歷歷在目,全部瘋了似從心底里涌出來,再如潮水般將君長夜淹沒。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失了魂般目視前方,似乎想透過面前那扇緊閉的木門,看到里面昏迷不醒的那個人。 在一起的這些時日,師尊比以往還要沉默寡言,往往一整天說不了兩三句話,即便說了,也全是冷言冷語。其實君長夜何嘗不心痛,何嘗不想與他好好相處,可潛意識里總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是留師尊在身邊的唯一方式,想要留下他,就必須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可得不到他的心,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卻又有什么意義呢? 換做以往,他從不后悔在萬古如斯對月清塵做的那些事,甚至在對方冷然而一言不發的時候,恨不得將他的心掏出來看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怎么離開,卻又害怕,害怕看到他對自己是何等的厭惡與憎恨。 可現在,寧遠湄說的話,字字都像一根尖利的銀針,直戳進心底最柔軟的那塊皮rou里,讓他看清了自己是怎樣矛盾又自私的一個卑劣小人。 師尊身上那些難以磨滅的傷,全是因自己而起,而自己渾然不知,竟還毫無顧忌地在他的身上和心上,再添上一層又一層血淋淋的新傷。 君長夜慢慢地蹲下身子,雙膝一彎,徑直跪在了雪地里,似乎不這樣做,呼嘯而來的內疚和悔恨就會將他徹底淹沒,再也無力支撐表面裝出來的平靜。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不敢想,當年師尊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承受了那八十一道天雷,又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怕一想就忍不住要哽咽出聲了,自己經歷過金丹渡劫,知道哪怕那么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劫云,都足以讓人痛徹心扉。 八十一道,難怪……難怪他要修養十年。 可即便十年后,依然沒有徹底恢復元氣?;蛘呖煲謴土?,卻全都被自己毀了。 師尊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替自己承擔這一切?可在水牢里,他為什么要偽裝成青鸞師姐的模樣? “我們在一塊這么久了,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意?!?/br> 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那,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真心這種東西,都是拿來踐踏的,你永遠也不會明白這種感覺。 可笑,他當時真的糊涂,自己在秘境中,明明跟師姐說清楚了,她怎么可能再來說那種話,那個來救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她? 君長夜還記得,在未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的分明就是師尊的氣息,清冷,溫柔??傻人褋頃r,看到的卻不是想見的那個人,理智頓時被心中的失望和憤怒擠得再無立足之地。 自己當時,竟完全沒有考慮過別的可能。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再回想后來做過的每一件事,君長夜只覺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巴掌,再往自己身上戳上幾個窟窿,可還沒等他將這一想法付諸實施,便忽聽耳邊傳來“吱呀”一聲。 門開了。 君長夜猛地抬起頭,只見寧遠湄關上門,帶著一身疲憊走了出來,見他跪在雪里,先是一愣,可隨即卻沉下臉,走到君長夜面前冷聲道: “是你往他的身體里放了牽絲線嗎?” “牽絲線?”君長夜眉頭一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師叔此話何意?” “那換個問法,”寧遠湄看他竟還敢裝傻,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憤怒又燃了起來:“是你用縛仙索困住他的,對嗎?” 君長夜抬頭與她對視片刻,咬牙承認道:“不錯?!?/br> 可隨即卻立刻追問:“可師叔說的牽絲線,究竟是怎么回事?師尊他怎么樣了?” 他說這些時,臉上混雜著驚訝的痛苦神情不似作假,而問出最后那句話時,眼眸深處卻有極為濃郁的感情彌漫開來。 這種眼神那么熟悉,在用以遮掩的恨意消弭后愈發明顯,就像是…… 愛。 寧遠湄心中一驚,猛然想起師兄身體虛耗得厲害,像是被人強行奪取了部分修為。雖說奪取修為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他的體內,還被施了合歡宗的yin邪之術。 在他離開昆梧山的這段時間里,究竟發生過什么? 但無論發生過什么,都一定跟面前的這個人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