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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夜君長夜隨手放在桌邊的刻刀,不知何時被月清塵藏了起來,還被充作要人性命的利器??上粨舨恢?,此后要尋機會,只怕會更難了。 君長夜整套動作一氣呵成,過程中并沒有刻意控制力度,往外擰時隱約聽到“咔嚓”一聲,心知手下握著的胳膊怕是脫臼了,便順勢回正過來,按住一推,又這么生生給安了回去。 此般入骨的劇痛絕非單靠意念便可以忍受,更何況身體虛弱至極,月清塵雖一聲未吭,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額間冷汗如瀑,剛安好的右臂不住地抖,若非心中有一口氣撐著,怕要當場栽倒在床榻上。 他以前修煉雖因為要突破瓶頸,亦少不得經歷幾多痛楚,可畢竟有大乘期的修為傍身,身邊又會備夠充足的靈丹仙藥,因此從未弄得像現在這般不可收拾過。 可這種□□上的痛苦,與昨夜雌伏人下的恥辱相比,卻又根本不值一提。 君長夜面無表情地看著月清塵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憎與屈辱,心中五味雜陳,他先簡單處理了脖子上的傷,接著伸出手去,握住對方不住顫抖的手指,月清塵要掙,那手卻紋絲不動,用了一股大力將他攬到懷中。 “以后再要殺我,”君長夜將他的手拉至自己心口位置,點了點,低聲道:“刀子記得往這里捅?!?/br> 語畢,他俯身吻住對方血色褪盡的嘴唇。 月清塵被君長夜緊緊錮在懷里,手上臉上滿是對方身上鮮血的味道,口中亦被對方唇舌占領,他想要躲,可全身上下卻無處可由自己掌控。 這種感覺,像極了那個荒唐至極的夜晚。 命劫當頭卻一味躲避,果真是沒有絲毫用處。 一吻既畢,君長夜伸手去仔細探查月清塵的傷勢,忽聽得身下那人終于開了口,聲音帶著些許忍痛過后的嘶啞,卻依舊冷冷淡淡: “你這么做,僅僅是想報復我當年在瀟湘逐你出門嗎?” 這話聽在君長夜耳中,著實是天真得過了頭,于是他笑了,用臉親昵地蹭了蹭月清塵的面頰,柔聲說道: “豈止,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哪里是十根手指能數得清的?索性不去數了,只要你愿意好好待在我身邊,過往一切,就都讓它過去吧?!?/br> “過去?”月清塵低低重復一遍,卻搖了搖頭,他面色蒼白,向來少有波瀾的雙眸此刻被鋪天蓋地的恨意堆滿,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君長夜的心坎上扎了重重一刀。 他道: “刻骨銘心,永生不忘?!?/br> 聽聞此言,君長夜抱著月清塵的手一緊,隨即慢慢加重力度,直至對方呼吸愈發急促亦不肯有半點放松,似乎想將他徹底揉碎在自己的身體里。 他們如今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心跳呼吸俱在耳邊,卻又如此之遠,遠到兩顆心再也不可能有貼近的時刻。 是我親手毀了這一切嗎? 君長夜茫然地想著,突然想到以前在絕塵峰時每日最快樂的時刻,便是早晚向師尊請安時,只要能看到月清塵那襲勝雪白衣,哪怕距離遠遠的,無論修行再疲累清苦,心中便總能奇異地平靜下來。 他那時總覺得師尊喜怒不形于色,半分心思也不肯讓旁人知曉,便總想猜測對方心意,可事到如今,卻是寧愿自欺欺人,也好過聽月清塵親口道破心中厭憎。 但厭憎也好,憤恨也罷,哪怕是互相折磨到死,他都絕不能讓他再離開自己半步。 “我倒是忘了,師尊記性向來很好??赡郧橐幌蚬训?,言辭如此決絕,倒也少見,莫非真是病糊涂了?”君長夜低下頭,看著月清塵的眼睛道:“我還記得,你與晚晴道長一向交好,他如今就在魔宮中小住,既然師尊行動不便,不如我把他傳到這臥房里來。與好友相聚,興許會讓您覺得慰藉些,如何?” 月清塵眸光一凜,正欲說話,君長夜卻將手指抵在他唇邊,繼續道: “再或者,你若實在思念故人故地,我便親自去昆梧山將寧師叔請來,讓她你替你調理身體。西洲慕氏的回春術,我還是信得過的,只可惜,如今除了寧師叔,世上怕是再難尋得真正的慕家傳人了?!?/br> 他這番話中含有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月清塵怔愣一瞬后,便追問道: “你說慕氏如何?” 君長夜對他的反應很是受用,卻并不馬上回答,只微微笑道“師尊這般反應,便是認了寧師叔即為慕清屏?” 月清塵不答,只輕輕搖搖頭,想甩開眼前再度出現的陣陣黑點,心口滯澀發悶,像是預感到接下來的消息必然壞到極點。 君長夜看他難受,便松開一點緊抱著月清塵的手,正經答道:“今早剛得到的消息,就在昨夜,鬼族密襲了慕氏仙府西洲塘,將其千年家底被洗劫一空,慕家上下,除了零星幾個在外學藝的小輩外,無一幸免。 換句話說,那綿延近萬年不斷的西洲醫脈,就在昨夜,已近乎徹底斷絕了?!?/br> 第130章 苦蓮心(三) 徹底……斷絕了? 君長夜后面的話,月清塵已經聽不清了,神思恍惚間,卻突然想起在絕塵峰養傷的最初那幾年。 那時他內外傷皆重,身子不爽利,口中亦會發苦,日日相伴的,除了寧遠湄一日三次送來的清苦藥羹,便是藥碗旁永遠的一顆糖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