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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后,楚河從身上隨便撕了塊布條裹住傷口,接著將玉盒重新蓋好,準備一會交給來交接的人看。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捏著鼻子打開地上的麻袋,卻突然覺得有陣陰風自背后掠過,無端端叫人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正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緊接著,便眼睜睜看著牢房內唯一的豆大燭火顫抖般搖晃幾下,突然滅了。 在周遭獄友殺豬般的鬼哭狼嚎中,楚河咽了一口唾沫,卻覺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沒放棄手上的麻袋,但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打算迅速干完趕緊撤離。 可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搭到了他的肩上。 楚河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了鍋,條件反射般朝著身后揍了一拳,飛快往門口跑去,逃命間隱約感覺有什么東西打在身上,卻又毫發無損,可當他用余光瞥見那“鬼”的形容,身體卻頓時一僵,然后有點艱難地轉過身來。 那“鬼”輕輕一歪頭,有點意外道:“是你?” 鬼個毛線鬼,這家伙金發藍眸,不是那晚的翡翠主還能是誰? 楚河死瞪著他,眼眶竟然有點紅,心中一時喜悅太過,倒有些麻木了。 鮫人殿下踢了踢腳下麻袋,見里面竟露出具面目模糊的尸體來,不由道:“這個,是打算做什么?” “沒什么,”楚河按下心頭狂喜,干巴巴道,“你是來救她的么?要救就快點帶她走吧?!?/br> 疏看他一眼,淡淡點了個頭,然后便俯身去抱阿玉,卻又聽那少年在身后吞吞吐吐道:“那個,那塊你落下的翡翠,我本來想找機會還的,可一直沒找到你,結果你來的不巧,這會兒已經不在我手上了。我還想過這姑娘和你是同類,救她或許也能抵你的債,可你來的又太快,我都沒來得及把她救出去,你看……” 疏扭頭看他,卻見對方臉紅得像泉室周圍的珊瑚花,很小聲道:“你看,我用我自己還成不成?” 疏一愣,立刻別過頭去,似乎忍俊不禁,接著輕聲解釋道:“那是送給你的,作為暫住的謝禮,不用還?!?/br> “那可不成,”楚河擺擺手,還欲掙扎:“我……” 可他話沒說完,就聽到一個人呼哧呼哧朝這邊跑來,楚河抬頭一看,發現是那琴師,手里還拎著根棍子,一見他便急促道:“我把看守打暈了,咱們快帶她走吧?!?/br> “嘶,你把看守……”楚河幾乎要咆哮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礙于疏在旁邊,只得生生壓了下去,黯然道:“完了,我錢白塞了,老兄,你還是自己快跑吧,就不連累你了。這樣,那個誰,你把我打暈,然后帶著阿玉趕緊走?!?/br> 疏幽幽看他一眼,點頭道:“好?!?/br> 話音剛落,楚河只覺后頸傳來一陣熟悉的劇痛,接著立即昏死過去,半點都不含糊。 等他再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已經躺回自家炕上,一旁阿湘正開心地玩著他的頭發,而李哥趴在炕邊睡得正香,自顧自打著均勻的小呼嚕。 楚河掙扎著爬起來,無意間摸著懷里有張字條,他拿出來展開一看,發現上面沒頭沒腦地寫著幾個字: “月滿之夜,極樂海邊” 楚河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然懂了紙條的意思,眉心一舒,便自顧自高興起來,把楚湘嚇了一跳,小妮子還以為她哥真傻了,嗷嗚一聲尖叫起來,把一旁打呼嚕的李哥也嚇醒了。 “我的爺爺,你可醒了,”李哥朝著他肩膀揍了一拳,“怎么回事,我剛走多久啊,你就干出這種事來?不要命了?” “我錯了,”楚河試探道,“李哥,其實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事后來怎么樣了?” 李哥“哼”了一聲,愛答不理道:“聽說后來抓著個琴師,是跟那女的耍朋友的,他倒把那女的送出去了,可自己卻沒撈著好,下了獄沒多久就招了,還說你那一下也是他打的?!?/br> 楚河沉默下來,突然覺得是自己錯看了那個琴師,下定決心若還有機會,一定幫他一把。 可機會哪能說有就有呢。 轉眼到了下個月圓之夜,楚河先哄了阿湘睡著,然后依照字條上所說,在深夜偷偷摸摸地來到極樂海邊。 海浪此起彼伏地拍打著岸邊礁石,楚河從沙灘上挑了個模樣好看的白海螺,然后尋了塊不算太濕的礁石坐下,他搖晃著腿,隨手掏出個小刻刀專心打磨起海螺來,任憑褲腳被來去的海水打濕。 夜已深沉,而月光溫柔清越。 轉眼到了子夜時分。 海上突然起了薄霧,起伏的潮水開始很有秩序地向兩邊分開,慢慢的,海水中央逐漸浮現出一個隱約的人影來。 朗月清輝之下,那人踏水而來,恍若凌波仙子。 楚河驀然站直了,他將打磨好的海螺在衣襟上擦干凈了,偷偷藏在背后,然后從礁石上跳下來,走到海岸邊上。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彼麤_那將露未露的人影揚聲道。 “我叫疏,”疏終于踏上岸,他拂去身上沾的海水,走到楚河身邊,用帶點疏離的彬彬有禮道:“上次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謝謝你救了小玉?!?/br> 楚河看著他笑了:“謝什么,最后不也沒救成么,算了,咱們不說這個?!?/br> 話音未落,他獻寶似的從背后掏出那個大海螺,放在嘴邊嗚嗚一吹,那海螺便發出厚重悠長的聲響,在一片寂靜的深夜中,顯得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