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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接著道,“幾百年間天嬰犯錯不斷,而衍云仙君乃是最重規矩的人。其實以他的地位,若是求情,雖然這次的大錯不能減輕刑罰,但曾經沒完沒了的小錯卻不是不能商量……” “太重規矩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冰冷了?!蹦獰o道:“他一次都沒有找你行個方便?” “只有一次?!毕删溃骸笆窃谔鞁氲男塘P定下后,他希望能去囚仙堂見一次天嬰?!?/br> 莫無點點頭,“人之常情。他們說什么了?” “我給囚仙堂下了封咒,外面聽不到他們說話?!毕删溃骸澳欠N時候還是沒人打擾的比較好?!?/br> 莫無笑笑,“你還挺貼心?!?/br> 囚仙堂。 今日天氣大好,陽光明媚,仙樂飄飄,可一踏入這囚仙堂中,陰冷之氣撲面而來,堂內昏暗無比,只有在開門的時候從門外漏進來一束刺眼的光亮,大門合上,光亮隨之消失,堂內又恢復成昏暗的常態。 他就是在那束中走進來的。 同他一直以來的那樣。 天嬰在黑暗中笑笑,身上無數條鎖鏈發出撞擊的輕響,鐵索太粗,那聲音不免有些悶。身上的劇痛一陣陣傳來,他卻半點也不在乎,深陷如此囹圄,他心里依舊十分歡喜——因為他的光來了。 衍云緩緩走進來,在他身前站定,一身白衣顯得人有些單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散的魂兒。天嬰舔了舔干裂的唇,身上輕動,剛剛結痂的傷口便再次裂開,血淋淋的。他再抬起頭來時帶了滿臉的委屈,像個可憐巴巴的小獸,“仙君……我疼……” 衍云嘆了口氣。 他帶了藥箱,走近蹲下身,一處一處的給天嬰處理傷口,手上動作輕柔,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生怕碰的天嬰疼了。幾百年來,無論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黑鳳凰闖下多大的禍,無論后續等著的是多么重的懲罰,在處理傷口的時候衍云從來沒有一句訓斥,也沒有一句安慰,只是沉默的、輕柔的給他抹藥包扎,在兩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輕蹙一下眉頭。 天嬰面上委屈,心里卻禁不住的開心。 看,一切都和曾經一樣。 然而這次衍云沒有像從前那般始終沉默,片刻后他一邊處理著天嬰身上數不盡的傷口,一邊聲音平靜道:“……你的處罰下來了,鼓動妖界叛亂,罰天雷雨碎裂元神,化為齏粉,散落天涯海角?!?/br> 天嬰一愣。 “不對!”他猛的往前一掙,剛剛處理好的傷口再次崩裂,他直視著衍云的眼睛,急道:“我特意看過的!鼓動妖族叛亂,當罰散盡修為,終身囚于囚仙堂。哪里會有碎裂元神一說?!” 他鼓動妖界叛亂,不過就是扭著性子,對他來說,修為算個什么東西,能同那人日日單獨相處才是真的。若是能囚于囚仙堂,衍云必定心疼,日日前來看他、陪他,連吃食都會精心給他做他最喜歡的,到時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再也沒有討人厭的長白在他們身邊晃悠,也再沒有人同他搶那人親手做的粘糕……他明明計劃的很好的,明明很好的! 衍云靜靜的看他,神色無波無瀾,就像是秋天的湖。 天嬰心里有些發慌,往前挪挪,粗重的鐵索頓時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毫不在意,看著衍云,可憐巴巴道:“仙君,他們欺負我!你和他們說判錯了嗎?你替我說話了嗎?” 衍云淡淡道:“仙界法典出自我手,這整個仙界,我是最沒有資格替你求情的人?!?/br> 天嬰愣住了。 片刻后,他聲音沙啞,不甘心道:“……真的?” 衍云看著他,“我何曾騙過你?!?/br> 天嬰覺得他好似在做夢。 片刻后,他往地上一坐,忽而哈哈大笑起來,眼神中射出的絕望的光,甚至裹著一絲絲流在血液中與生俱來的兇狠,他盯著衍云道:“是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仙界最高位的仙君,你要以身作則,你要當眾仙表率……這么多年,這么多次,你從來沒有為了我去同那小丞相求過一次情,你的心里有長白,有仙界,有天庭的規矩,” 他最后一句幾乎是絕望的吼出來,“……可偏偏就是沒有我!” 他心里燃起一團熊熊的火,燒的他心肝脾肺都疼的發顫。他咬著牙怨恨的盯著那人,然而那人卻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那雙眼睛同曾經的那么多年一樣,永遠平淡清冷,永遠無悲無喜。 曾經他是多么愛那雙眼睛的啊,他竄天作地,想方設法讓那雙眼睛有些別樣的情緒。有時候他成功了,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失敗的,可就是那極少數的幾次成功,卻讓他上了癮,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心中只有那一雙秋湖似的眼。 然而此時,他卻禁不住的怨恨起來那眼中的淡然平靜來。 片刻后,衍云好似輕輕的嘆了口氣,他道:“如此刑罰,并非只是鼓動妖界叛亂一項罪責?!?/br> 天嬰一愣。 “你之所以選擇妖族,是因為曾經聽說妖族首領不怕長白的破刀。妖族如何你并不在意,你從一開始想做的,”衍云輕輕道:“……就是除掉長白,是嗎?” 天嬰微微張著嘴,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長白得乾坤之氣生而為戰神,破刀并非是把尋常兵刃,而是他元神的一部分。天地可載萬物,自可破萬物,但凡生在這世間,便沒有他破刀劈不開的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