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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莫無偏過頭,挑了挑眉,道:“表兄猜到了?” “你篤定我同天珩山內那石臺有關系,以你的性子不會不查,更何況你今日回來的那個時辰,自己種菜怕是都種出來了?!毕删裆届o,“只是凡間關于我的記載怕是不多,許是讓你失望了?!?/br> “可不是?!蹦獰o哼笑一聲,“我在無為觀那典藏閣里翻了一整個時辰,查到的都是每次法會嘚吧的那些,沒半點新鮮?!?/br> 莫無往嘴里倒了口酒,道:“不過我倒是好奇,那記載上寫你年幼之時便聰穎過人飽讀詩書,年紀輕輕顯示出經天緯地之才,若是科舉走仕途,必定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就連你當年的師父都有心勸你還俗,你怎么就偏偏一門心思求仙問道呢?” “世人追求各不相同,這有什么稀奇的?!毕删粗焐戏毙?,輕輕晃晃手中酒杯,“天珩山之事你打算如何?” 莫無偏頭看他,好像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倒是沒有深究,轉回頭兩手枕在腦后,慢悠悠道:“我們這一路走過去,一共遇見了四次邪祟?!?/br> 莫無伸出手指數:“先是一只黑影,而后兩只紅厲鬼,緊接著是重陰森林,最后是石臺之外的魔界陣法。按等級來看,黑影紅厲不足為懼,但是以天珩上附近歷來安穩祥和來看,這黑影紅厲出現的也不對勁,更別提后面幾百年難能一見的重陰森林?!?/br> “還有那魔界陣法,明擺著就是要對付石臺里的東西?!蹦獰o手指敲了敲酒壇,“石臺里上下兩個棺槨,但凡長眼睛就能看出來上面那個鎮著下面那個,既然是對立關系,那魔界陣法要對付的是哪個?還是說兩個都要對付?”莫無轉頭看向仙君,“……表兄,一點都不能透露?” “倒也不是不能?!毕删攘丝诰?,“下面那個被艮山大咒鎮著的是個大魔,仙魔大戰之時以一人之力連毀仙界三座大陣,冥頑不靈,最終被鎮于天珩山。那石臺開啟的方法……” 仙君頓了頓,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莫無,“我沒想到還有人知道?!?/br> “湊巧而已?!蹦獰o絲毫沒有交換秘密的興致,頓了頓,道:“艮山大咒?陰陽八大咒之一?” 仙君點頭,夸獎道:“你雖然不學無術,倒是還不至于一字不識?!?/br> “我好歹也得混飯吃?!蹦獰o接著道:“如此說來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魔界中人想用陣法對付石臺之中鎮壓大魔的東西,事情重大,所以連重陰森林都過來為那陣法護駕?!?/br> “可既然這樣,”莫無微微皺眉,“那陣法為什么又失敗了?難不成是那陣法和艮山大咒對上了?還有那穿著嫁衣的女鬼,看起來至少是個鬼王的級別,可她身上的氣息……有些奇怪?!?/br> “重陰森林的‘種林人’向來獨立,有記載的重陰森林出動,均是為種林人自己的私怨,未曾見過受外人調配的情況?!毕删溃骸盁o論那女鬼是什么身份,都不該是被別人調配來助那陣法的?!?/br> “的確,”莫無翻身坐起,“還有黑影和紅厲,若是有更高級別的人調配,連重陰森林都來了,閻王爺親自到場,還用的找多幾個小鬼?這解釋不通?!?/br> 仙君神色平靜的看著他,沒說話。 莫無想了片刻,突然對上仙君的眼神,微微一愣,身子往后縮了縮,警惕道:“……你又看我干嘛?” “好奇?!毕删粗?,星光之下連一雙眸子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今日你同無為觀一同進天珩山,乃是為了五十兩銀子?,F在沒有銀子給你,你又為何費心天珩山之事?” 莫無聽了這話,一時倒是沒言語,片刻后懶洋洋的往后一趟,輕笑一聲,“你猜啊?!?/br> 仙君看著他沒說話。 “我也好奇?!蹦獰o喝了口酒,半躺在屋頂之上,往仙君的方向傾了傾,壓低聲音,聽起來帶著些啞,神神秘秘道:“我對表兄的事情,全部,都很好奇?!?/br> “哦?”仙君看起來好像很有興趣,道:“這又是為何?” 莫無十分豪爽的喝了口酒,朝仙君眨眨眼,卻沒說話,一雙眼睛微微瞇起來,像是一只狡黠的貓。 天珩山。 夜已經深了,慘白的下弦月高懸蒼穹,清冷月光將山中樹林照的鬼影憧憧,生靈進入沉睡,間歇兩只未睡的黑鳥從樹林間倏地飛過,驚的那鬼爪一般的枝丫顫上幾顫。 森羅緩緩走在山路上。 涼風吹過,將他濃墨般的黑袍吹得隨風蕩了幾下,若不是黑袍上那兩只殷紅色緩緩游動的燭龍,仿佛整個人都融進了那深深淺淺的黑暗之中。他那巨大的兜帽下露出雪白的半張臉被月色照的更冷了些,倒是映的那寇色朱唇更紅艷的三分。 他走的不快不慢,好像在思索著什么,又好像要去看的東西已經安穩的在那里許久,并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片刻之后,他繞過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正是白日莫無眾人所到的那石臺空地。 森羅忽的一愣。 只見那石臺之上,一年輕女子立于石臺正中,身著殘破古舊的嫁衣,那紅已褪色成了斑駁的淡色,仿佛暈開了的淺色胭脂,頭頂紅蓋頭卻艷如鮮血,宛如剛剛從血泊之中撈起來。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任由慘白月光投射下來,沒在石臺之上留下任何影子,好似不過一個幻影,又像是一個已經佇立多年的一座虛無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