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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但凡經歷過幾個男子的,都點頭稱是,好一番唏噓哀嘆,再看那些年紀小些的,卻還有幾分不信邪,“可是jiejie,我看那位侍郎大人對那位,”眼朝樓上瞥了一瞥,“卻像真心的......我也聽說過,那位大人從前雖也愛喝花酒,卻從不跟人過夜的,從來規規矩矩,就算脫光了坐到腿上,也只把人拂開,哪想那日第一眼見著那位,便把人叫進去,伺候了足足一個時辰,此后又霸著人,日日來瞧他看他,要什么便給什么,聽說公主狠鬧了一通也不管用,難不成,這也是假的?” “你懂什么?這便是男人的厲害之處。待你好時,那嘴是何等厲害?情又是何等真摯?可為你上天攬月,下洋捉鱉……可一旦過了新鮮勁兒,翻起臉來,呵,你這些小妮子現在不信,有你們的苦果子吃?!?/br> 那做jiejie的說得興起,正要再說幾個相識的教訓給她們聽聽,不料衣襟被人拉了一拉,卻見那小妮子使了個眼色,回頭一瞧,文貞已從房里走了出來,不知靠在欄上望了多久,額上一道醒目傷口,神情似有幾分麻木。 小丫頭到底臉薄,背后說人家閑話被聽了去,還有些不好意思,又知文貞得老板娘喜歡,怕他背后說話惹老板娘不悅,都不敢惹他。那做jiejie的卻是膽大包天,早見不慣文貞這故作清高的模樣,又仗著這日老板娘不在閣里,不肯被他逞了威風,當即兩手叉腰,“喲,這不是文少爺嘛,不下來跟jiejie們聊幾句,靠在欄上偷聽做什么?聽說文少爺今兒被侍郎領了出去,卻是被太子府的人送來的,怎么,侍郎大人待你不夠好,轉攀太子爺去了?真真是好本事!年紀輕輕,卻比女人還會勾人,什么時候也教教我們這些做jiejie的,不敢高攀太子爺,攀攀小王爺也好呀!” 文貞恍若未聞,兀自下了樓,走到門邊,掀簾看去,外頭風雪還未停,沒有人影,十分凄冷。定定看了些時辰,又回頭看一眼屋內,見那幾個圍著小火爐的女子俱都打量著自己,有鄙夷的,有好奇的,也有幸災樂禍的,也無心計較,又上樓回房苦等。 不知等了多少時辰,再往窗外看,風雪漸弱漸停,天上冒出一縷微微的白光。他也不覺得稀奇,只因近日總是如此,雪有時減小有時停歇,雖時辰不多,至多小半個時辰,便又會飄降起來。 忽見隔壁一個不大的窗臺站著幾個女子,不禁多望了兩眼,才知那是閣里少數幾個才情高的,不愿與下面眾人成日說些男子,各自披了雪白毛絨披風,正趴在窗上,望雪望日,唱歌作曲,那身影從一排木窗前探出,一聲聲細細軟軟,倒十分動聽。 “春日醉,少年走馬昆城內,風沾楊花媚......” “……把歌來,不知何日與君會,生逢會,雨涼荷初睡......” 他本是少年心性,只因近幾月見了不少苦難,加之身份敏感,害怕一張嘴便漏了底,招惹殺身之禍,方才以冷淡掩飾。此時見天放晴,又有幾個美麗jiejie站在那邊吟詩,吟的又都是春日少年,楊花輕歌一類,仿佛外間如何風雪凄苦,樓下如何下作喧鬧,都與此間無關,不由感到愿望美好,一時忘情,也躲在一邊靜靜偷聽起來。 忽地,那幾個唱得正起興的聲音一頓,他不知原由,只以為是對方發現自己,不肯再唱,臉上掛不住,垂頭便要關窗,忽見樓下街上正過來一道青影,那青影走得快極了,化作一陣風似的在雪地里飛,正朝這閣子的方向來。 文貞只頓了一頓,便匆忙跑下樓去,把那幾個說話的都嚇了一跳,等他掀開門簾,正好見瑯邪進門,還來不及發一言,便被“啪”地一個巴掌迎頭打來,登時眼冒金星,偏頭倒在一邊地上。 屋子里一時鴉雀無聲,那方才議論紛紛的姑娘們紛紛瞪圓了眼睛,都不知演的什么好戲。 只有那年紀大些的,閱歷豐富,如此戲碼見得不少,料想是那太子爺橫刀奪愛,侍郎不敢發作,卻哪里能忍一肚子火?只好找文貞這個身份低賤的小倌兒來出一出了;她們雖平日與文貞為敵,此時卻是一方戰線,忍不住心里長嘆一聲,這便是男人,這可由不得這些丫頭不信了! 瑯邪一時氣急,才一進門見了人便打,這時見文貞倒在地上,半邊臉腫起,兩眼盈著眼淚,也覺得這里不是說話地方,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將人拽上樓去。 這時樓下已經又議論起來,他將文貞扔進房里,“砰”地一聲便鎖上門,阻隔雜音,回頭沉著臉打量文貞。 平白挨了一巴掌,文貞這時卻不敢叫委屈,見左右無人,怯怯喊了一聲,“殿下......” “我早說了我不是你那什么‘殿下’!” 瑯邪低喝一聲,見他立刻要跪,神態十分可憐,又將人攔住,“你也不必下跪,只需回答我,當日是誰讓你假扮成這樣來找我?” 文貞聞言,神情恭敬中帶著不解,似不知他在說些什么。 瑯邪見他此時還裝,氣得有些發抖,壓低聲道,“你扮成這副模樣,學那人穿衣,學那人神態,故意在我面前晃蕩,我想總不是你一個住在西郊的半大孩子知曉的,究竟是何人教的你?!” 這次文貞倒是愣了一愣,瞥他一眼,微微張了張嘴,到底未出得聲,又只低頭。 瑯邪冷笑一聲,“你要裝傻,那我再換個問法。文大人被抓,你除來府里求我,還找過誰?!文大人昨夜被滅口,又是你們哪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