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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不敢隱瞞,便當著人犯與朕的大臣說,朕不殺此人,是為博仁名?” 瑯邪汗顏。 但不知為何,皇帝今日好像沒有生氣的意思——至少不像上次那樣,被氣壞了身子,還跟他玩笑,“抄了幾日書,也沒有一點長進?!?/br> 看瑯邪伏地,又問,“按你說,此人如何處置?” 瑯邪道,“既已審完,自是照律法問斬?!?/br> 樊帝抬抬眼皮,見他神色如常,似在說陌生人之事,微皺了皺眉,“問斬?” “沒錯。此人狂言辱罵君上,又乃擾亂朝綱主謀,任一罪都是死罪,理應問斬?!?/br> “聽說,此人還罵你是朕的走狗?” “......”瑯邪垂下頭,“嗯?!?/br> 樊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難得你不記恨他?!?/br> “那西郊這塊膿瘡,又如何處之?” “臣愚鈍不知……” 樊帝笑道,“你愚鈍不知,卻會給朕出難題?!?/br> 瑯邪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正要搜刮肚腹里那點抄來的東西,忽聽桂珺輕呼一聲,“呀,飄雪了?!?/br> 這才冬月,哪來的雪? 扭頭看去,窗外竟真不知何時已飄著精細白沙,如同有人在灰云上揮灑鹽沫,混在風里,洋洋灑灑,好一大片。 “真教萬歲爺說中了,今年是下得早了許多。這雪下得好,明年可是個豐收之年?!?/br> 瑯邪忽地打了個哆嗦。 皇帝說,“桂珺,去把朕前年獵的那件狐皮披風與藥參取來?!?/br> 桂公公去取了來,不待萬歲示意,便走到瑯邪面前,“九殿下,陛下賞的?!?/br> 瑯邪不敢收,樊帝道,“既下雪了,便早些回去罷。跪壞了身子,你姑姑又要找朕麻煩?!?/br> 瑯邪忙謝了恩。 方走出門外,聽后頭又傳來一聲,“瑯邪?!?/br> 瑯邪頓住動作。 “禮尚往來,朕允你不讓那陳申多受折磨;只是你要明白,朕的例,不可一破再破?!?/br> 瑯邪心中本已落下的石頭又咯噔一下提了起來。 姜還是老的辣……今日玩的那點小花樣,到底已被皇帝看穿。 這是皇帝的第二次威脅,從此以后,是要殺他還是留他,都是他一念之間的事。 他不得不答應下來。 等出了皇宮,地上已積了薄薄一層霜,風雪漸急,臉吹得生疼。 瑯邪正收緊披風帶,裹緊熱氣,忽見前方匆匆走來兩人,其中一人眼尖,高喊一聲,“小九!”正是多日不得相見的大皇子與小王爺。 瑯邪連忙迎上,“二位殿下這是去哪?” 兄弟倆各披著深色披風,小王爺仍是冷得縮脖子,“剛進宮拜了母妃。你禁足結束了嗎?我正要偷去找你玩。呀,好漂亮的披風!這是父皇賞的嗎?” 小王爺連發幾問,瑯邪囫圇點頭。 “不止姑姑對小九偏心,父皇竟也偏心小九?!?/br> 瑯邪心里苦笑,“兩位現在去哪?” “去你府上如何,讓福伯打些酒來喝,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他藏不住話瑯邪是知道的,當即點頭,又問,“大殿下?” 樊勤道,“我還有事,先回府了?!?/br> 奇怪,樊勤素來斯文有禮,對瑯邪更是如親弟弟一般愛護,如今多日不見,怎地非但不覺高興,反而如此冷淡,沒往日一半的溫和。 瑯邪不知誰惹了他,討好著問,“大殿下怎么啦?” 樊勤別開目光,“沒什么?!?/br> 小王爺瞅他一眼,“小九,你這也沒聽說?大哥前些日抗了父皇的旨,被父皇好一通痛罵,半個宮里都聽到啦......” “小誠!” “哎呀大哥,小九又不是外人?!毙⊥鯛數淖旒乳_了便沒閉住的理,“就算知道你抗旨抗婚,也一定不會笑話你?!?/br> “抗婚?”瑯邪眨了眨眼,忽地想起一事,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樊勤,“難不成......” “沒錯!你被關這些日子,父皇不知怎地,忽地要給大哥娶太子妃,大哥呢,說什么也不肯,竟當面頂撞起父皇來,把父皇氣得……哎,依我說,那曹相的女兒長得還行,大哥也是太挑剔了,你說他究竟喜歡什么樣的?這么些年,也不見他對誰動過心,可這事不試試,誰知道?” “……”瑯邪不敢說話,只悄悄打量著樊勤,卻被他捉住了眼神,目光中盡是受傷。 “再說了,曹千金是丞相的女兒,父皇在這關頭把她許給大哥,不是為了他好?哎,大哥啊大哥,老二想娶還不成呢,你偏這么固執,這下好了,惹惱了父皇,讓老二撿個便宜?!?/br> “……” 瑯邪“啊”了一聲,“怎么……怎么,二殿下想娶曹家的千金?” “那是當然,不然老二怎地老往曹府跑?你以為大哥為何沒有被父皇罰得更重些?全是因曹相被拒了婚事不惱,反倒給大哥求情,說他女兒配不上大哥!嘿,我就說,老二那人怎地當日對那真真公主不冷不熱,原來是看上了這個女人......” 瑯邪登時有些失聰,一時只見他嘴巴一開一合,恍恍惚惚聽他又說了些,但都是嗡嗡響動,聽不甚清。 直到自家府門在前,猛然回神,大皇子竟也跟在旁邊,沒防備他轉過身來,眼里擔憂未散,可等瑯邪一看他,便別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