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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大人貴庚?” “怎么?方少爺要給我說親?” “哈!想得倒美??聪⒋笕嗣嫦嘁膊凰憷?,為何跟我那老爹一般愛瞌睡?” 息子帆——正當年紀自詡風流的大好青年,還是頭一次被人說老——好半響沒說出話來,“喂,你小子別以為......” “息大人可愿跟下官打個賭?”方亭腦子里轉得像風,快得無影無形,又隨口打斷了息延的話。 息延真想替方太尉教訓教訓這小子,可那個打賭一說還算投他所好,聽著不壞,“哦?賭什么?” “自然是賭那陳申還在不在那橋洞?!?/br> “方少爺要賭什么?” “大人若輸了,需對我那老大客氣些,別處處與他為難?!?/br> “好大的口氣!”息子帆卻也意外極了,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要為趙莊來跟他打賭,隨口問,“方少爺籌碼何在?” “下官俸祿不如大人,只夠吃飽不餓,恐怕沒法跟大人賭銀子,相信大人也不是那般見錢眼開之人......” 息子帆忙道“不不不”,卻聽他又道,“......下官的籌碼,必比銀子誘人百倍?!?/br> “哦?” “下官認識位平康里的花娘,說是風華絕代,也是這詞襯不上她,息大人若贏了,下官可割愛讓大人與之一見,怎么樣?” 他小小年紀,說起煙花之事,竟有如此道行,當真教息子帆對他刮目相看,連問,“哪位花娘?” 想了想,又回過味來,“既是花娘,息某人自個兒去見便是,何須勞你方少爺引見?” “嘿嘿,下官既要跟大人打賭,大人還不知這位花娘是誰?” 息子帆見這小子表情狡猾,恰似一只偷得肥雞的狐貍,莫名有被暗算之感,“呃……” 那少爺道,“看來大人想起來了。沒錯,便是那位誰都愿搭理,就是不大搭理大人的白青青,白姑娘。怎么樣大人?白姑娘可算得上絕色?這籌碼可還值得?” “.…..” “噗!” 身后兩個跟著的隱形人沒忍住笑出聲。 息子帆幾次三番被這么個小子戳中那痛腳,大感顏面掃地,猛一掌拍在其中一個下屬腦后,“好笑?” “不好,噗,不好笑?!?/br> “……” “大人,賭嗎?”方小少爺狹長的狐貍眼里閃著亮光。 “賭!那陳申若不在此間,我可要看看方少爺你如何讓那位白姑娘見我息子帆一面!” 再不廢話,匆匆朝橋洞趕去,甩給眾人一個瀟灑背影。 那方小少爺心中暗笑,運氣跟在他身后,“大人,下官不是什么小少爺,姓方名亭,只是個區區黑甲,大人等等我??!” 似鬧似真地賽跑般直奔橋洞而去——在那將平康長街一分為二的護城河上、拱橋下,夜半之時,無風無月,無聲無光,只有河水在暗夜里靜靜流淌,陣陣餿水臭味從洞里傳來。 方亭摸出懷中火褶,掩著吹燃,見半月形的洞中只一床發潮薄被,被中卻無人,幾人面面相覷,隱隱又一股奇異味道從上空飄來,混著微微濕潤的水汽,讓人酥酥麻麻...... 息子帆鼻翼一動,率先翻身上橋,然而久不聽其動靜,惹下頭幾人直問,“大人?” 息子帆的聲音傳來,似是嘆息,“上來罷?!?/br> 幾人不明所以,慢慢上了橋,聽他又說,“帶走?!边@才注意到,那橋上正端端站著個人。 那是誰? ——那是團半彎著身子、長發披散的黑影。夜深人靜,這矮矮一團不聲不響地杵在橋上,比橋上石欄高不了太多,若非它伸出了一只手懸在河面,任什么粉末從指尖飛撒出去,而那香味勾起了眾人的記憶,簡直要讓人以為是一塊石頭,又或什么鬼影,而因此忽略過去。 但那自然不是鬼影。 那是誰? 兩場晚秋雨一落,大地失色,空氣漸冷,晝也愈短、夜也愈長。 立冬過后,太陽更忽地躲藏起來,變得鮮少露面,只偶爾一日午時出來片刻,便又鉆回云層,數日反復,京城漸不見藍天,反而被凄哀的風吹得陰慘慘的,不到酉時,街上便沒了人氣。 瑯邪雖好了些舊傷,到底不如以前生龍活虎,又因南方人耐不住凍,早早便從花園挪到屋里,又令福伯燃了炭盆,自個兒裹著毛毯、整日蜷在長椅上抄書,一邊抄書,一邊發愁覺不夠睡書抄不完,一邊聽福伯講近日三件大事。 哪三件事? 一是天網不漏,逆民陳申終究于某夜落網。二是那困擾數日的魅香之事也得解,且得來全不費工夫——便是此人在作怪,抓他那日,還妄圖銷毀證據。三么——三是天啟大要聞:此次對皇上不敬的案子,倒不像往常那般由長安司獨審、獨奏皇帝,而改了刑部尚書、大理寺寺卿、御史大夫會審,長安司只管監察,等每審結束再呈報樊帝。 據說那陳申冥頑不靈,始終一言不發,唯獨一次開口露了本性,出口便是皇帝篡權,直讓三司如履薄冰、不敢細問,更惹得趙莊跳腳不已,幾次忍不住要用刑、殺他泄憤。 然不知怎地,這人如此可惡至極,樊帝卻不肯只依那些言論便定他罪,非要他說出所以來。 眾人審了又審,奏了又奏,那陳申只不肯再說,由此始終未得定罪。 又不可思議的是,連審得幾次不得結果后,這日午時,息子帆忽帶著一道圣旨光臨,念給瑯邪,讓他暫停抄寫,改去聽審陳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