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先是于蒼州制造偶遇,后又來到凌霄山莊,按部就班打入劍宗內部,甚至還裝作不精武藝。 這是怎樣的厚臉皮才能面不改色地演下去啊。 念及此處,我是該向謝陵斟茶道歉,江教主那是在三味真火里淬煉過的本事,不怪他一遇上親兄長就要吃癟。 想來這幾年間謝陵行事幾乎處處都露出千絲萬縷的小馬腳,也幸虧二師兄短暫抽去我前兩世的記憶,不然他甭想瞞得住我。 盡管我不愿去回想,謝陵、江御風,乃至我爹和阿娘,他們或多或少應是都懷有前世記憶的,三師兄他……顯然與他們一樣。 他會原諒我嗎? 我不敢想。 102. 許是我掀被下床的動靜大了些,房門頃刻向內推開,三尊門神依次而入,眾星拱月似的又將我按著躺了回去。 我摸了摸腦袋,時而發作的頭風癥大抵是塵封的兩世記憶在作祟,如今盡數歸位,便也不存在甚么疼痛了。只是從前額到后腦勺綁上了一圈厚重的紗布,想是我一腦袋栽在石頭上,破皮流血在所難免。 謝陵最沉不住氣:“知道怕了?以后還一聲不吭就跟著人跑了?” 怕自然是怕的。 不過與謝陵想的卻是有所出入,相較于寧千重許穆之流,我更怕的另有其人。 那就是你們仨。 三師兄難得駁斥謝陵一句:“無事就好,莫要再怪小師弟了。小師弟他……甚么都不知道?!?/br> 不,三師兄,我甚么都知道…… 號稱有要事在身突然跑路的江御風赫然立在床尾。 依我對他的了解,此事若是與他無關,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果不其然,由江御風開口向我陳述了我昏迷前后發生的事。 此事自始至終就是他早早策劃好的一場甕中捉鱉。江御風顧及著我眼下是個一無所知的狀態,將事情掐頭去尾,竟也圓了個七七八八,讓人挑不出什么錯漏之處。 威脅要將我困于洞窟之中的寧千重正自食其果,此刻大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江御風還替我解答了一個疑問。 寧千重字里行間皆是釣許穆來找他的意思,而許穆壓根沒同劍宗一同進京,原是他在次日就悄然出發,與我們前后腳抵達京城。江御風在客棧附近看見的確鑿是林青本人,而到了明月樓卻偷龍轉鳳換成了易容行事的許穆。 我:“……” 好罷,這樣就說得通了。至于許穆,眼下我并不是很關心他的去向。 因為我可以確認,他絕無可能懷揣前世記憶。 不然他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先弄死我。 我現在也有一件頂頂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是先將這三尊門神統統請出門外! 103. 不為別的,欠債太多,債主一齊站在你床邊盯著你,你怕不怕? 講道理,其實我也可以不怕,畢竟死豬不怕開水燙,世風日下,欠債的才是大爺這個道理人盡皆知。 但我還是有那么點兒良知的。 我得仔細琢磨琢磨,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恢復記憶一事自然是瞞不住的,可什么時候坦白,如何坦白,先向誰坦白,都是嚴峻的難題。 上上策顯然是去和我爹娘透底。 然,人在京城,離翠逢山十萬八千里,歸程遙遙無期,極可能半路上就被發現了。 104. 我曉得這一日來得必定很快,卻沒想到這么猝不及防。 三師兄端著藥碗進來了。 今時不同往日,丟失的記憶不久前才堪堪歸位,我一見他就抑制不住情緒,放眼望去似是濺了滿地的血,與當時奄奄一息的人。 一見人就哭像什么樣,三師兄動作一滯,將藥碗擱在榻邊,局促地立在床邊,俯身問道:“小師弟,頭還痛嗎?” 我搖搖腦袋,伸手攬住他的脖頸,說:“不痛了?!?/br> 鬼使神差地,我忽然反問道:“師兄,那你呢,你痛不痛?” 開弓再無回頭箭,問出口的那一刻我便沒有退路了。三師兄怔住了,愣愣地看著我,我埋頭往他肩窩里蹭了蹭,抓起他的左手抬到唇邊,在虎口處輕輕舔了一下。 他的手掌很熱,方才端著藥碗,將皮rou捂燙了。 我還是很想哭,摟著他的脖子,濕漉漉的液體從眼中流出來,沾濕了他的衣襟。 “小初,”三師兄的聲音悶悶的,僵硬的身體卻軟和了下來,抱著我的手臂慢慢收緊,“你記起來了?!?/br> “嗯,”我吸了吸鼻子,“如果我永遠記不起來,你是不是就要當我一輩子的師兄?” 他沒有說話,三師兄不會說謊,所以我知道他的答案是—— 是。 他會繼承劍宗,即使修不成無情劍。 他會替我主持婚儀,不論對方是男是女。 他會一輩子留在翠逢山,一如他前世的打算,將萬事壓在心頭,面上不露分毫。 “……對不起,對不起,師兄?!蔽姨澢匪级?,無論如何也還不完欠下的債,而他復生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蒼州尋程jiejie,只因我曾經同他說過程jiejie于我來說如同親阿姊。 他并不怪我,可我卻不能得寸進尺。 修無情訣的關竅,前世許穆與寧千重的勾結,以及那騙慘了我的第一世,我同他說了許多,止步于我揭穿許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