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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很快,匆匆趕來的傳令兵未曾注意,幾乎與他撞了一個滿懷,暴怒的火/藥引信在一瞬被迸發的火星點燃,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片刻后他才發現自己正在朝著那名傳令兵怒吼。 他隱隱記得這是名新兵,還未受勛為騎士,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尚顯稚嫩的臉龐漲的通紅,似乎在努力克制著使自己不哭出來。 周圍的人滿是訝異地看著他們,有人面露驚恐,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威廉森幾步跨過來,輕聲安慰那名傳令兵,而后將亞瑟拉到一旁,皺眉看著他。 “你不該這樣責罵他?!蓖f,“那只是個意外,他并沒有做錯什么?!?/br> 亞瑟揉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頭,那種挫敗感無處不在地包圍著他。 “我知道,替我向他道個歉好嗎?!彼吐曊f道,“我想我只是……太累了?!?/br> 可威廉森并未立即離開,他仍皺著眉,目光中帶著深深的疑惑與關切:“你最近究竟怎么了?你好像總是……” 易怒。 他沒有將后半句話說出來,在現今這種局勢下,他無法想象身為主指揮官的亞瑟擔當了怎樣的責任與壓力,巨大壓力下難免有些情緒失常。 他安撫著拍了拍亞瑟的肩,似乎滿懷著關切地說:“你放心,反叛軍不會成功的?!?/br> 亞瑟說:“是,我明白?!?/br> 他看著威廉森離開,看著遠處血紅落日沉下山谷。 他當然明白。 審判已將近。 第14章 14. 這頓晚餐與平時相比,足足提前了一個多小時。 旅館里的食物總是制作得十分精致,在如今這種特殊時候,旅館的廚娘幾乎使出了她渾身的本領,無論如何也要讓堅守旅館的士兵們填飽他們的肚子。 亞瑟正會同國師與王子等人商議夜中的防范事宜,他們假定夜間會有突襲,威廉森列舉了數種突襲的可能性,正在爭論時,莫爾領著人端來食物,滾熱美味的濃湯與香氣撲鼻的佳肴暫時將幾人的思緒自困局中拉了回來。 至少王子殿下開心地品嘗起了食物,并拉著威廉森共用晚餐,國師與亞瑟確定完所有可行的防御方式,便也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勺子,他總得顧忌著不要讓食物沾上那一大把白色的大胡子。 只有亞瑟仍坐在戰略桌邊,望著沙盤地圖雙眉緊鎖,一言不發。 莫爾數次轉過目光看他,他已經聽說了今天亞瑟莫名朝著一名新兵發火的事情,他非常擔心,心想也許是因為亞瑟最近的壓力太大了,便猶豫著走到亞瑟身邊,關切向他詢問:“你不是早就餓了嗎?” 亞瑟沒有回答。 他甚至沒有將目光移到莫爾身上,只是低垂雙眼看著眼前的沙盤,莫爾說話時,他便稍稍側過眼,將目光落在莫爾紋路交織錯落的衣擺上。 莫爾越發覺得亞瑟不對勁。 他伸出手,試探般摸了摸亞瑟的額頭。 亞瑟的體溫正常,看起來不像是生病了的樣子,甚至于對自己試探提問的舉動都沒有半點兒反應,也許只是太過擔心夜間的防守了。 “你多少得吃些東西?!蹦獱柲托膭裾f著,“雖然不算是珍饈美味,可我保證它十分可口?!?/br> 亞瑟輕聲答應,轉身去取盤子中的食物,莫爾松了口氣,恰巧看到王子高聲贊嘆廚娘的好技藝,一時無言,不由想王子殿下太不爭氣,怨不得亞瑟的壓力如此巨大。 不論盤中是何等的珍饈佳肴,亞瑟卻只覺形同嚼蠟。 飯菜的烹制過程顯然存在缺陷,而此刻對他而言,那些本來無關痛癢的問題被無限放大,令他覺得所有食物都難以下咽。 他已經忘記這種變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了,只是隱隱記得以往的自己從未介意過食物的味道,教宗曾無數次告誡過世人,耽于享樂便是墮落的先兆,而如今,他似乎正走在通往墮落的黑暗之路上。 他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試出的溫度正常偏涼,可他卻覺得莫爾肌膚觸碰過的地方正在隱隱發燙。 心中渴求的誘惑之語又復響起,絮絮細語在耳邊逐漸放大,最后竟似雷鳴作響,嗡嗡充滿了他整個大腦,他看得見國師正與莫爾說話,王子高舉酒杯預祝今夜的防守成功,他們的嘴唇蠕動,聲音卻湮沒在轟然雷鳴之中。 莫爾拍了拍他,那可怖的聲響驟然退去,世界一瞬回復原樣,他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稍顯急促,所有人都舉著杯子,以響應王子殿下的祈愿,只有他直勾勾盯著盤子里的食物,一句話也不曾聽進去。 莫爾關切低聲問他:“你怎么了?” 亞瑟緩住呼吸,低聲回答:“沒什么?!?/br> 莫爾卻緊皺著雙眉,似乎并不相信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 他朝莫爾笑了笑,裝作無事般舉起了酒杯,說:“我只是有些太累了?!?/br> 王子哈哈大笑起來:“我親愛的指揮官,你不用過多擔心,無論結果如何,我相信大家都已經盡力了?!?/br> 莫爾十分佩服王子殿下臨危不亂的勇氣,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大智若愚還是真的太過天真,可在如此危難之前,能夠保持這種樂觀的心情,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悄悄側眼去看亞瑟,亞瑟正揉著自己的太陽xue,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過于蒼白了,不靠譜的王子殿下顯然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心理壓力,莫爾不知道該要怎么樣才能夠安慰他,于是在眾人都舉起酒杯時,他小心翼翼碰了碰亞瑟的手背,在亞瑟回過頭時,朝他露出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