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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皓仁并不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種生理性的排斥,這種感覺很難跟人形容,索性也就不說了,只深吸口氣強行讓自己放松,不要多想。 但那全程被眾人有意無意注視的目光,卻令他鋒芒在背,幾乎坐立不安。 沒一會兒,邢瑜就注意到林皓仁額頭浮起了細密的汗,菜也始終只吃面前的幾樣,稍微遠一點他都不愿意動筷。 邢瑜便拿了個干凈的空碗,幫他每樣菜都夾了一些,給他擺在手邊。 一頓飯吃得林皓仁渾身發僵,腦內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以前的許多事。他討厭別人打量的視線,成為焦點中心的感覺更是糟糕,四面八方仿佛都是嘲笑、譏諷的眼神,就算席上的眾人面容溫和,大多只是帶著好奇而已,他卻總忍不住猜測對方心里在想什么。 一旦這個念頭開始了,他就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 “小師弟?!毙翔愡^來,悄聲道,“你對面那個,是我堂弟。你看看他?!?/br> 林皓仁甚至都沒心思去反駁“小師弟”這個稱呼了,他茫然抬頭,就見對面一個目測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見他看來,還揮手打了個招呼。 “他特別好奇你和我的眼睛?!毙翔さ?,“他可羨慕了。要不你說點什么氣氣他?” 林皓仁:“……” 林皓仁干巴巴地扯出個扭曲的笑臉,對方愣了下瞬間露出燦爛笑容,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之后邢瑜又小聲地跟林皓仁介紹起其他人來:這個是數學能考三分的堂妹,那個是離了兩次婚的表哥,這個是第一次出任務就被嚇尿并且暈在自己尿里的五師弟,那個是曾經的黑道馬仔,出獄后洗心革面,在風水上還挺有造詣——其實就是特別能吹的八師弟。 聽著聽著,林皓仁忍不住笑了起來,情緒也漸漸放松了。 邢瑜那張嘴,叭叭起別人的八卦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將林皓仁的注意力完全轉移了過去。 等林皓仁反應過來,一頓飯賓主盡歡,這么一桌子的人他幾乎沒能分清誰是誰,但那些啼笑皆非的“黑料”卻讓他放松了下來。 他突然明白了邢瑜的意思,對方是想隱晦地告訴他每個人都一樣,大家都有好的、壞的、灰色的那一面,就像他聽過這些“黑料”笑笑就忘一樣,也不會有誰會緊盯著他的過去和他的未來,他不需要在意別人怎么想。 林皓仁一時心情復雜,轉頭去看邢瑜,對方卻不知何時已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林皓仁的眼神慢慢溫柔下來,眉宇間的皺紋也撫平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角一直上揚著。 他小聲跟傭人阿姨要來薄毯,蓋在邢瑜身上,主動推著對方離開了餐廳。 邢家老宅燈火通明,客廳里還有著熱鬧的笑鬧聲,林皓仁推著睡著的邢瑜走過長廊,落地窗外一片靜謐,能看到山下點點燈火匯聚成人間星河。林皓仁在搬來之前以為自己會很不適應,但這一刻他卻發現,大概是有邢瑜在的緣故,他竟沒有半分不適。 他和邢瑜的身影模糊地映在落地窗上,林皓仁忍不住回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只覺得不可思議,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仿佛就算沒有這件事,兩人也總會因為其他原因再次重逢,他們就像彼此缺失的另一半,走了漫長的路,終會在某處不期而遇。 連林皓仁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篤定的想法是從哪兒來的,他用視線細細描摹過男人沉睡的面龐,心里一片寧靜安詳。 * 林皓仁臨時成了邢少爺的“貼身管家”,邢少爺臥病在床,顯出了百分之三百的作妖精神。夜里要林皓仁給他念御鬼宗的資料,早晨醒來要先打電話給隔壁的林皓仁,讓他幫自己拿早飯。 好在林皓仁有照顧簫丹的經驗——那就是個一旦直播起游戲來,可以忘記吃忘記睡的神人,什么都要給他放到手邊,還要提醒N次才能想起來吃一口。因此照顧這個往死里作的少爺倒也信手拈來。 邢瑜一覺醒來悶出一身汗,林皓仁端著餐盤進來時,他正要下床洗澡。 屋里拉著窗簾,只床頭開著一盞燈,光線朦朧顯出幾分晦澀曖昧,金桂的熏香繚繞在鼻端,淡雅又恰到好處地撩撥人的神經。 林皓仁將餐盤放在桌上,轉頭看了眼邢瑜的背影。 男人脫了睡袍,只著黑色四角褲,雙腿筆直修長,寬肩窄腰,是個標準的倒三角,腰后隨著他彎腰的動作露出兩個腰窩,腰側的肌rou弧線流暢性感,盡頭隱沒在褲腰里,令人不由浮想聯翩。 他一手往后抹起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一雙桃花眼好心情地彎著,更凸出了眼下的臥蠶,他的笑容感染力很強,連林皓仁也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進浴室前他轉頭朝林皓仁看去,微笑道:“你先吃,不用等我?!?/br> 林皓仁總覺得這金桂味道是不是太濃了,憋得他有點窒息,面容鎮定內心慌亂地點了下頭,拉過椅子自顧自吃起來。 邢瑜看了眼林皓仁紅透的耳根,哼著小曲進了浴室,水聲嘩啦啦,水霧在復古的毛玻璃上氤氳出水汽,又凝結成水珠一顆顆滑落。 邢瑜很快洗完了卻一直不出來,水聲停了許久,林皓仁將空餐盤疊在一起,又看了眼時間。 “邢瑜?” 浴室里沒人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