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繡怒色稍減，回憶道：“……村長一伙得知師父殺了“山神”后，擔心會招來報復，于是對師父和我下了迷藥，想把我們送給藥物們來求和。我娘和另一些村人不愿再被妖物控制，于是和村長一伙起了沖突，最后兩幫人在村內打了起來，之后妖物也來了……”

    沈牧笑著道：“……呵，十方，刮目相看了?！?/br>
    居十方傻傻一笑，撓了撓頭。

    眾人從環境中走出，沿著湖水繼續往前走，在沈牧身邊的明繡，眼露哀思，低聲對沈牧問道：“阿牧，有沒有什么法術，可以讓娘起死回生？”

    沈牧微微搖搖頭道：“起死回生，便是神魔都不一定能做到。況且，你娘或許都已輪回轉世了?！?/br>
    “那能不能找到娘的轉世？”明繡又問道。

    “……”沈牧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望了一眼明繡期盼的眼神：“你想，若是有一天，有個素不相識的人忽然出現，對你說，她是你上輩子的女兒，你會怎么想？

    “有點怕怕的……”明繡頓時開朗。

    沈牧語重心長道：“逝者已逝，起死回生，轉世輪回，都是安慰生者的。對于逝者來說，重要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安慰。如果一定要說復活的話，我以為傳承了逝者心愿、信念的生者，才是他生命的真正延續啊。不過要是我轉世成小孩后，哪天在路上碰見個大jiejie，給我幾顆糖吃，說來看看我好不好，倒是不錯?！?/br>
    明繡忽然撲哧一笑，“嘻嘻，好好笑?！?/br>
    “哈哈?！鄙蚰烈娒骼C不在難過，也是哈哈一笑。

    “看！泉眼就在前面了?！痹浇癯恢鼻懊孢h處的汩汩冒出泉水的泉眼喊道。

    “咦？”越祈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心中疑惑：“有點怪怪的感覺，也不是難受……唔，應該沒事吧?！?/br>
    “你們來了?！北娙藙偪拷厶?，忽然地動山搖，有一聲洪亮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即一名白衣白發的面罩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泉眼衛戍？”居十方連忙后退幾步。

    “吾并非衛戍。吾名宿何，吾乃……龍潭?！?/br>
    “龍潭？！”眾人驚訝，洛昭言道：“聽聞泉眼有各種形貌，沒想到龍潭竟是人形?！?/br>
    宿何淡然道：“確切說，吾乃龍潭中記憶的具象。你們的來意，吾已自記憶之流中知曉?！?/br>
    明繡喜道：“龍潭是否真能復活逝去之人？”

    宿何道：“吾不能復活，只能交換。龍潭乃世間所有記憶的歸處，以許愿者的存在為代價，吾可造出其所期盼的生命。天地有定數，不可增減。若心有所愿，唯有以許愿者之生命，以及所有與許愿者相關之記憶為代價，換取其所期盼之生命?！?/br>
    “這……豈不等于許愿者完全沒有存在過一樣！”眾人驚疑。

    沈牧笑道：“這可能嗎？許愿的人干過的事，造成的影響，難道也會一起消失？這不是都亂了嗎？”

    宿何道：“錯亂之處將被天軌修正，許愿者之所作所為自會被他人所取代，似是本就如此?！?/br>
    “意思是……那個人做的事，會被記成是其他人做的？大家都不會覺得不對勁？”越今朝問道。

    “正是如此?！彼藓吸c頭。

    “唔……”越祈望向越今朝：“今朝，要是以后我有什么事，你一定不要來換我，我一點都不想忘記你?！?/br>
    越今朝皺眉道：“別瞎說！”

    明繡上前一步，張了張嘴，想要對宿何說什么。

    居十方連忙道：“明姑娘，不能換??！

    “明姑娘……”眾人也連忙上前阻止。

    “……”明繡有些遲疑。

    沈牧雙手抱臂，淡淡一笑道：“我家繡兒可不會做出讓同伴難過的事情?！?/br>
    “……誰是你家的?！泵骼C俏臉微紅，頓了頓，道：“我會作為我娘生命的延續活下去……然后，有一天……”

    說著，撲入沈牧懷中哭泣起來，眾人安松一口氣，卻把沈牧肩膀的長袖都染濕了。

    沈牧看到濕了的長袖，一陣心疼，拍了拍明繡的香背，哄道：“可憐的繡兒，再哭就不漂亮了?！?/br>
    “……你閉嘴?！泵骼C頭也不抬的，又在沈牧懷中哭泣起來，心道：“??！……竟然在他們面前哭了……”

    “好，我閉嘴……”沈牧翻了個白眼，輕輕拍著明繡的香背。

    “明繡姐，我這有手帕，你要用嗎？”越祈走過來，從懷中拿出一絹手帕。

    “……不要?！泵骼C埋在沈牧懷中，這會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哦?！痹狡聿恢每煞?，看著沈牧一臉無奈的樣子，偷笑起來。

    越今朝走向宿何抱拳道：“大神，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說，這里是世間所有記憶的歸處，那一定也有我失去的記憶吧？別人告訴我的過去總像是陌生的故事一樣……您是龍潭的化身，肯定可以讓我真正想起自己的過去吧？”

    “不可?！彼藓我粩[手道。

    “為什么？”越今朝面現不解和焦慮。

    宿何不作回答，反問道：“吾有話問汝。汝相信命運存在嗎？”

    越今朝道：“我想……應該有?！?/br>
    “那汝以為，命運是否注定？”

    越今朝：“這……有人曾說過，命運只是一種可能，并非不可改變，我也覺得有道理。

    宿何道：“那汝可還記得，當日爾等前往寒髓，寒髓衛戍曾預言，汝等七人之中，有人不日將會死去?！?/br>
    “……？！”眾人錯愕。

    “你……什么意思？”

    宿何望向越今朝，淡淡道：“不久的將來，汝之生命便會終結?！?/br>
    “我……會死？！”越今朝不信道：“不對……龍潭是記憶的歸處，能知道過去很正常，但怎么可能知道未來？你憑什么說有人會死？”

    宿何道：“吾確無預示未來之力。然汝將死一事，確是無疑?！?/br>
    “……金朝！這不肯能……”越祈傷心道。

    “……”越今朝質問宿何道：“你既然能看到我的記憶，就該知道之前我迷信左眼‘看見、的未來，犯了多大的錯。我不會再盲目依賴或是隨便聽信預言。我有劍，有同伴，我會讓命運走上我要它走的路?！?/br>
    “未來某日，我們還會再見?！彼藓蔚溃骸皩脮r汝自會知曉汝的過去，而汝今日的疑問，也將一并得到答案。不過……汝既然認為命運并非注定，便讓吾看看，汝之想法是否正確?！?/br>
    “我會證明給你看?！痹浇癯瘓远ǖ?。

    “……”宿何一陣啞然，一甩袍袖道：“吾已將汝托付之事告知，汝等退去吧?！?/br>
    “嗖……！”的一聲，眾人又被傳送到了一個小村子。

    “這是？”沈牧四下望了望，扶起明繡，對眾人道：“大家都沒事吧？”

    明繡撫了撫額頭，道：“唔，沒什么感覺不舒服的地方，應該沒事吧?！?/br>
    “那便好?！鄙蚰咙c點頭。

    居十方撓著后腦勺，奇怪道：“宿何把我們扔到這里來做什么？”

    洛昭言遲疑道：“難道……我們又陷入了記憶的幻境之中？”

    “……”沈牧對明繡道：“繡兒，現在可否召喚云來石？”

    “嗯?！泵骼C點點頭。

    沈牧摸著下巴疑惑道：“若是在記憶幻境中，云來石應不可能被召喚才是?！?/br>
    居十方疑問道：“那……會不會是宿何知道明姑娘是無垢守護，所以就把我們送出來了？這村子不是正好在無垢下面么？”

    洛昭言點點頭道：“如此說倒也不無可能……”

    越祈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了望村子里面道：“我們去村里看看吧?！?/br>
    村中很是冷清，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看到眾人進入村子，便驚疑的問道：“……你……你們是怎么進村的？路通了？”

    “什么路？”眾人疑惑。

    “……你們是怎么進村的？”

    洛昭言上前施了一禮道：“這位婆婆，您可否先把情況詳細說明清楚？

    “……好吧?！崩掀牌诺溃骸扒靶┠?，我們在陷龍坑里挖出一個奇怪的水球。每到月圓那天，那水球都會顯示出一些畫面。一起挖出來的還有面玉璧，是當年鎮壓陷龍坑惡龍的那個道人留下的，說這水球是什么神力的投影，可預示未來。村里人都是聽著惡龍的傳說長大的，看到這玉璧留書，有不少人當時就信了這水球有神力?！?/br>
    “水球？”眾人目露疑惑。

    “是啊……”老婆婆繼續道：“后來有一天，水球顯示有個地方遭了蝗災，幾個月后，有人路過村子，提到當地前些時候確實蝗蟲過境。從此，村人都把那水球叫做天啟泉，經常去參拜它，偶然顯示出跟我們村子有關的預言大家也都深信不疑。就在前段日子，這天啟泉顯示了這個村子被陷龍坑飛出來的惡龍燒毀的景象！”

    明繡問道：“咦？故事里不是說那龍被鎮壓住了嗎？”

    老婆婆眠了眠干裂的嘴角道：“按那塊玉璧所說，那道人當年沒法干掉惡龍，只能設法把它鎮壓幾百年。但他留了個后招——就在那邊浮空峰的頂上，道人留下了屠龍術法，惡龍醒后，只要把它引過去，就可以用那術法把它干掉?！?/br>
    “這都不知道多久前的事了……”居十方問道：“那術法還在嗎？”

    老婆婆低頭想了一下道：“以前有好奇的人爬上去過，上面是有些奇怪的東西，可我們根本看不明白，后來這事也就沒人在意了。聽說村子要被毀后，村里人心惶惶，我又想起了那個術法，于是打算再找幾個人到浮空峰上好好看看，誰知……預言出來后，大概是那龍快醒了，隔幾天就會鬧出些動靜來。就在出發前一天晚上，半夜忽然一陣地動。第二天早上，我們發現出村的路被山上的落石堵住，我們被困在村里了！”

    “那把石頭挖開就好了啊?！本邮讲挥尚南缕婀?，撓了撓頭。

    老婆婆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們當然有挖，可剛挖了幾天，又來了一陣地動，結果一塊更大的石頭砸到了路上。從那天起，村里人就不去挖路了，一個個縮在村里等死。我跟他們說，我們挖了一輩子山，會連一條生路都挖不出來？他們卻說，上天預言我們要死，那就算我們挖山再厲害，肯定還是要死的?！?/br>
    “……”眾人一陣啞然。

    老婆婆面有羞愧道：“事情我已經都告訴你們了。之前賣晶石給那什么魔教是老太婆不對，可村里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們能進到村子，肯定是會法術的神仙，能不能把我們帶出去??？”

    明繡點點頭道：“嗯，人命關天，一會我們會把你們帶出去，你先通知村子里的收拾一下?！?/br>
    趁村民收拾的時間，沈牧幾來到陷龍坑想看看老婆婆所說的天啟泉，泉水清澈如月。

    “這就是‘天啟泉’吧。??！明繡姐的鑰環發光了！”越祈看到明秀手腕上的玥環發出淡淡亮光，驚訝道。

    “只是個幻象……但這感覺，與無垢的靈力很相似……”明繡說著，望向泉水旁的一塊藍色玉璧。

    玉璧之上用小篆雕刻著幾行字：天地有九泉，其一名無垢，高懸天上。此山中有洞天，無垢之力投影于此，月圓之時，或現未來之貌。應龍覬覦無垢之力，吾借靈脈之力鎮其于此。應龍勢強，吾以五百年為期，削其氣焰。五百年后，封印將解。吾遺屠龍之術于浮空峰上。當其時，若應龍再度為惡，可以此術滅之。

    “無垢之力投影于此……原來如此?！泵骼C恍然道：“此處正是無垢的正下方，無垢之力受此地特殊的風水地形影響，在這洞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投影，便是這水球。無垢本可預見未來，月圓之日，天地靈脈靈力最盛，無垢所見由這水球顯現出來，便成了村人口中的天啟?！?/br>
    越祈好奇道：“唔，好想看看顯示預言時的情景……”

    “那這么說，這水球預言村子會被應龍毀掉的事，也會成真了？”居十方驚疑道。

    沈牧一擺手道：“……應龍乃是上古兇獸，非我們所能力敵，此事還是就此作罷吧?！?/br>
    “我無法見死不救?！甭逭蜒詧远ǖ?。

    “砰砰！”越今朝拔出劍來，朝著玉璧上砍，怒道：“沒有這玉璧留書，村人也不會那么快就相信這水球的預言。預言不就是還沒成真的事嗎？我們是活生生的人，為什么要被預言這種虛無的東西綁??？我們去除了惡龍吧，讓村里人看看，盲信預言是件多么愚蠢的事?！?/br>
    “吼——”忽然，一陣龍吟之聲在山中響起，震耳欲聾，讓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懼意。

    “這……不會是那條龍要醒了吧？！”居十方一臉驚恐。

    沈牧道：“糟了！那面玉璧恐怕也是應龍封印的一環，玉璧被毀，正促使了應龍的蘇醒！”

    “吼——”隨著又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之聲，一條頭生雙角的黑色應龍出現在眾人頭頂的上空，俯視眾人，“五百年……五百年了！凡人們，都去死吧！”

    越祈驚詫的捂住小嘴，道：“好、好大……”

    居十方驚懼的問道：“我……我們能打得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