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曲調輕緩如訴,滿滿是離聲。 “什么名字?” “《長相思》?!?/br>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不準吹了?!焙粕畎训炎訐屃?。 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 寒云深是真的累了,翌日清晨起得有些晚了。 一睜眼便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面前,箭袖白衣,衣擺颯沓,面容俊美無儔,這張臉哪怕只是挑一挑眉都是禍國殃民的顏色,此時見他醒來,卻是沖他笑了一下,“醒了?” 寒云深見他這般,覺得前幾日昏迷不醒面容憔悴的他都是自己的一場夢,“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本蛉糁肋@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東西在一點一點地蠶食著他的三魂七魄。 “繼續趕路?!?/br> “既然來了這‘獨幽谷’,我們就去看看吧?!本蛉衾砹死碜约旱募?。 “治好了回來看?!?/br> “現在就去?!?/br> 寒云深犟不過他,只得不情愿地去了。 獨幽谷正如其名,美景幽然。 時值陽春三月,兩人沿著谷底的清溪走著,兩旁青山萬仞,遍谷蒼翠,空氣混著泥土的芬芳,微涼潮濕,水滴順著結霧的巖石滴落。 鳥鳴清脆空靈。 君向若腳步悠悠,當真是來閑游的,這輩子從未這般悠閑過。 這種時候越是接近死亡反而越是釋然。 寒云深若有所覺,一把拉住他,面色陰沉,“君向若。你是不是懷了必死的心?!?/br> 君向若看了他一會兒,回牽住他,垂眸道:“人固有一死?!?/br> 烈烈怒火在寒云深心頭燒著,他氣君向若漠然生死,連求生的希望也不懷著,氣他竟可以絕情到無牽無掛,一心向死。 饒是氣得不行,卻硬是說不出一句重話來。 但想一想—— 落到如今的田地,君向若卻誰也沒怨過、誰也沒恨過。不怨溫行舟,不恨背后主使,不問緣由,不嘆命運,這么隨性,這么坦然。 寒云深的怒火滅了,頓時心疼如刀割。 世間怎會有這樣剔透的人。 君向若任由他拉著,任由他看著,卻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緒太過灼人,他怕他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 “再陪我走一會兒?!本蛉糨p輕道。 寒云深松開他。 景色是看不盡的,但路總有盡頭。前方是浩渺的清泉水,映著兩旁的青山,映著一線天里的湛藍和云影,悠悠仿佛萬古。 君向若覺得本就模糊的視線毫無征兆地一片漆黑,發昏的腦袋嗡得響成一片。 “君向若!”寒云深趕緊把他倒下的身體撈進懷里。 * 君向若靠著山洞的石壁,他現在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感覺自己像乘著船的上下浮動著,仿佛這副軀殼不再是他的。 “歇會兒,我們出發?!?/br> 君向若搖搖頭,“不去了?!?/br> “來得及!”寒云深緊握著他的手。 “根本沒有木靈真人?!?/br> 寒云深一雙俊目紅紅的,他怎會不知道沒有此人,江翰墨的演技太拙劣了,他怎會不知道,他怎會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接受。這些天他一直在騙自己,好像只要在趕往蕩舟山就還有希望,現在謊言被如此直接地揭開,鮮血淋漓,連呼吸都在痛,他快要撐不下去了。 君向若笑笑,“當年不是你救我,我早該死了?!?/br> “是你救我?!比倌攴庥∷槿?,如獲新生。 “寒云深,你是誰?”君向若問出他早就有的疑惑。 “我......” 天道不允許凡人窺見三清的存在,因為那里是它的不公的罪證。三清里的神仙都知道,天機泄露給凡人那定是雙方皆受天雷滾滾。君向若雖從前是三清里的神仙,此時也算作凡人。 但那又如何,他想要的,心都可以掏去,命也可以給,一個真相有何不可。 寒云深眼底寵溺,他說,“我是天界里的神?!?/br> 外面湛藍天幕的盡頭滾滾有烏云涌來,遠雨在那里醞釀,電閃雷鳴在那里蓄勢。 “我猜到了?!本蛉舻?,“你是怎么飛升的?” “沒有飛升。只能生而為神?!?/br> 君向若愣住,有些自嘲,“那我們拼命修煉是為了什么?” 最后一點清澈的藍被烏云盡數淹沒,厚重欲垂,積攢著一場曠古的雷劫。 “有用,只是一世的功德不夠,要兩世、三世、甚至萬世,在某一世的降生,生而為神??赡茉谌魏蔚胤匠錾?,人界、修仙界、天界,所以可以說,只有嬰兒可以飛升?!?/br> 寒云深的父母只是恰好都是神仙。 “為何?”“因為天道不許有任何東西脫離它?!焙粕畹?,“為人、為神都由天道決定。哪怕是神仙也有生死,掙不脫天道?!?/br> “天道是什么?” “平衡?!?/br> 既是平衡那又何來不公。說天道不公,不過是對沒有得到天道偏愛的抱怨罷了。 洞外驚雷震天!竟比渡劫修士的雷劫更加聲勢浩大! 寒云深道:“你也曾是天上的神仙?!?/br> “哦?哪一位?” “最厲害的那位。你是……”福至心靈,“統領萬星的星君,懂得星星的秘語,知道上古的傳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