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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岑寂在死亡里等一陣春風? 黃昏時分, 千里暮云平。 孤鶩披著落霞要飛往何處。 女人們收回早晨曬起的床被,抱著滿滿一懷陽光的味道, 對歸家的丈夫送去溫柔的秋波。 人家的炊煙已是裊裊。 誰還在山巔鶻望遠方的歸帆? 夜月高懸、星河滿天。 那些浮華的歌都醉倒了, 而那些窎遠的夢依舊在天邊蕩漾。 萬家燈火已安睡,誰的機杼仍然喋喋不休,誰的鼾聲和上了蟲唱的旋律。 誰還孤守在時間之外,和那些喧囂遙遙對望? 寒云深的目光掠過那些高高低低的瓦片屋頂,投向天際。 深秋的晚風吹著, 吹來誰遺落的嘆息, 又吹走誰早已麻木的感官。 仿佛早已??菔癄€。 一道白影像夢一樣落在了屋頂的另一邊。 寒云深的目光緩緩投了過去。 那道頎長的身影披一身月光, 精致俊美的面容在皎潔的月光中顯得更加清冷了。 這樣一個人,宛如一尊精致的玉像,捧在手里,可以涼到心里去。 多少求而不得的渴望就該是這樣的吧。 所幸他還未走遠。所以寒云深的血還未涼盡。 那身影緩步向他走來, “怎么在這?” 清朗的聲音混在風里,吹得寒云深有些冷了,他沒有回答。 君向若站在他面前,從空間囊里拿出了一個東西遞給他,眼睛看向別處,“送你?!?/br> 他說,送我。 寒云深的目光從君向若的臉上移到他的手上。 這是一壇酒。 一壇“當劍閣”的酒。 又是一個求而不得的渴望。 他說,送我。 一點暖意從心頭蕩開就一發不可收拾,血液開始循環了。 聲音有些沙啞,“你走了一天就是去當劍閣拿酒?” “不然呢?”君向若沖他揚眉,又回憶了起來,“那老頭確實瘋癲,似乎不喜歡我?!?/br> 君向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用‘定風波’把他的霧吸了,他挺氣的,要和我斗酒?!?/br>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所以,現在只剩這一壇了?!?/br> 寒云深甚至可以想象出來,當劍閣的島主被君向若喝光了他所有的藏酒,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自己的喜怒哀樂怕是離不開他了。 伸出麻木的手接過了酒,有些慢地打開壇蓋,那令人神魂顛倒的酒香直直地侵入了他的肺里。 他不是沒有嘗試去過當劍閣,可惜在迷霧里失了方向,悻悻而返。 多少次在夢里喝過這酒啊。 他好半晌地注視著那壇酒,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君向若看他有些不對勁,皺起了眉頭,“酒有問題?” 旅程太過匆忙,他忘了檢查這酒了,那老頭居然騙他。 他蹲下身要去看那酒,卻不料被一股大力拉進了一個懷里。 晚風把這人的衣襟吹得有些涼,但那拂過他耳畔的氣息卻溫熱灼人。 “謝謝?!?/br> 君向若準備好要說的話突然全忘了。 “我以為你又走了……”低沉的嗓音就在他的耳畔。 “我留了字條的?!本蛉粽f話有些悶悶的。 “沒有?!?/br> “有?!?/br> “沒有?!?/br> “有!” “在哪?” “桌子上?!?/br> “……”興許是風吹落在地上,沒注意到吧…… 那就好。 寒云深緊緊地擁著他,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嵽嵲的山藏身在夜色里,風涼涼地吹著。 “寒云深?!本蛉艚兴?。 “嗯?!?/br> “我心悅你?!?/br> 風吹樹葉,輕響嘩然,秋夜里的蟲唱突然也變得有些渺遠。 寒云深半天回不過神來。所以他是在夢里?——因為他在屋頂睡著了? 是夢,那就緘默吧。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君向若掙開他的手,瞇著眼睛看他,“還要我再說一遍?” 月光灑在這雙眼里,好看得有些過分了。 寒云深的指甲掐進了rou里。 這……不是一個夢。 血液倒流,寒云深睜大眼睛,呼吸都忘了。 突然之間,過往的一切都輕得像一聲嘆息。 “你……說什么?” 君向若陰沉著臉,“我說‘滾’?!?/br> 我心悅你?!@話君向若說出來,那分量得有多重啊,沉甸甸地全壓在寒云深的心尖上,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君向若也喜歡他。 他的嘴角不斷上揚,心中洋溢著從未有過的狂喜,“是嗎?你證明一下?” “怎么證明?”君向若看向他。 “你親我?!?/br> 君向若皺眉,“我要是不親呢?” “我就親你?!?/br> “……”君向若的目光移向他清冷的薄唇,緩緩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側頭輕輕吻了上去。 寒云深話是那么說了,但真當君向若主動吻上來,他一瞬間魂都飛了,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君向若坐好,耳朵有些紅地看向他,“還要怎么證明?說出來我聽聽?!?/br> 寒云深笑了,伸手抱住他,頭埋在他的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