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徐湘湘便拉著他道:“盧修喜歡編排你,你不要上他的當,到時候他沒事,你反倒是有事了?!?/br> 沈矜笑道:“我有分寸的?!?/br> 盧修這樣的貴公子,別說動刑了,便是連坐牢都受不住,陰暗潮濕的牢房,硬邦邦的飯菜,虱子跳蚤滿屋子飛,他不過才進去一天就受不了了。 牢房的門很快打開,他期盼的朝外看過去,他多么希望是他家家奴送飯過來,或者贖他出去,沒想到來的人卻是沈!矜,沈矜一襲白衣,優雅非常。 盧修冷哼了一聲:“原來是你呀,什么時候放我出去,我可跟你說,我是被冤枉的,你們若是錯判了,我爹娘不會放過你的?!?/br> “嘖”了一聲,沈矜笑道:“誰有那個閑工夫冤枉你,我不過是例行查案罷了?!?/br> 他很冷靜,幾乎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問了盧修在顧忠死的時候盧修可有不在場的證據,盧修卻支支吾吾起來,沈矜原本不懷疑他的,看他的眼神都微微變了,“你若是不說實話,可就怪不得我了?!?/br> “我說,我說,但是你可別到處說,尤其是跟沈家人說?!北R修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我是因為當時去了春風樓,而且你說的那個時候我正和春風樓的媚媚和香香在一起?!?/br> 懂了,沈矜立馬提了春風樓的人問,果然對的上。 接著盧修的下人護衛一個個被拷問,幾乎人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據,那么答案十分明了了,根本就不是盧修。 沈矜很痛快的讓上官知府放行了,并且同時向外宣布盧修為何不在場的證據,那些老百姓們紛紛露出曖昧的笑容。 盧修差點暈過去,他剛才還和來接他的黃懸道:“沈矜這小子還算識時務?!爆F在卻立馬被打臉了,喝花酒是沒什么,可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爆出喝花酒,那還有什么人家愿意把女兒往火坑推。 更何況,他可是想娶沈家嫡出小姐的人,出了這件事情,恐怕就不容易了。 黃懸按住他:“你現在別想別的了,等我們去了京師,日后,你殿試過了,到時候誰還記得這個?!?/br> “對,黃兄,那我就聽你的了?!?/br> 沈矜瞇了瞇眼,盧修已經是沒有嫌疑了,那汪直呢?或者是顧家本家人呢,端端的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殺死一個人,除非是大內高手,可如果是大內高手,那為何要動顧忠呢? 他看了看日頭,又去了顧家一趟,顧忠之母白小吟看到沈矜就期盼的問:“沈公子,案情可有進展?” “沒有,盧修和顧忠的死也沒有關系?!彼芷D難的對顧母說這樣的話。 顧母為人十分善良,每次他過來,她都盡心招待,不像顧父那樣蠻橫兇神惡煞。 顧母感嘆:“是他這個孩子沒有福氣,不怪你,你是個好孩子?!彼指蝰娴溃骸澳懵榫托辛??!?/br> 她說完,又背過去幫他倒茶,在左手執起壺的時候,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沈矜看的分明,但是他沒有多說話,喝完茶,才同顧母道:“顧大娘,我想找顧忠身邊的貼身丫頭問點關于顧忠平日學業的事情?!?/br> “好,我喊她過來?!?/br> 沈矜回來的時候,徐湘湘正在午睡,她肚子越發的大,時不時寶寶會在她肚子里拳打腳踢的,導致她睡眠不太好,所以一有空,她就跑床上休息。 沈矜自己吃完飯了,便坐在床邊一遍遍的描繪她的眉眼,嗯,是沒有他的精致好看,可是,他就是看不夠,他悄悄的趴下來,聽到她均勻的呼吸,好可愛呀,為什么有人連呼吸都這么可愛。 他還偷偷親了她一口,嗯,皮膚嫩滑。 正準備直起身子,卻看到徐湘湘眼睛忽然睜開,他嚇了一跳:“你醒了呀?!?/br> 徐湘湘笑道:“你干嘛突然偷親我?我又不是讓你光明正大的親?!?/br> “看你睡了,怕把你吵醒了?!?/br> 他抱著她晃了一會兒,忽然道:“湘湘,你說男人會在什么情況下打女人呢?” 頓時徐湘湘心里警鈴大作:“你是什么意思?你想打我?!?/br> “哪里的話,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br> 徐湘湘認真的道:“不管怎么樣,男人也不能打女人吧,不過這種事情很多女人都會忍的,為了兒子女兒,為了自己的名聲,為了家族名聲,一般都會忍的,所以男人打女人屢見不鮮。而且你也知道的,現在官方還鼓勵為女人做牌坊,為了那個牌坊,好多女人都不能改嫁,大概就是好死不活爛活著吧?!?/br> “那么如果一直被打,也不會還手嗎?” “不是不還手,而是還了手可能被打的更厲害,如果是烈性點的和離就和離了,偏偏大部分人沒辦法和離,只能默默忍受,若是實在忍受不了——” “等等——”沈矜問道:“如果一個母親默默忍受父親長年累月的毒打卻不還手,完全是為了兒子,可兒子不體諒,那……” 第44章 你要小心沈玨(三更) 誰也沒有想到殺顧忠的原來是白小吟,這個平時為了兒子常年忍受丈夫毒打,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女人。 汪直嘆了一口氣,他對沈矜道:“那天晚上,小吟找我就是為了想和離的事情,她的肋骨被打斷了三根,全身拖著傷??墒穷欀也煌?顧忠覺得他即將是特科的頭名了,如果爹娘和離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啊?!?/br> 直到這個時候白小吟仍舊為汪直著想,為顧家人著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和汪大人沒什么關系,他只是同情我罷了?!?/br> 上官知府拍了一下驚堂木:“正所謂虎毒還不識子,你為何要殺顧忠?” 白小吟掀開自己的衣袖,淡漠的看向遠方,這是一條布滿了大大小小傷疤的胳膊,有紅紫色的傷疤也有青色的更有黑色的,看起來是新傷舊傷一起,這足以證明白小吟這些年所受的苦。 她緩緩的道:“這都是顧忠的爹打的,我知道你們要說為何我不和離,不是我不和離,是顧忠不讓我和離。其實在顧忠五歲以前,他爹倒不是這樣的人,那個時候他生的孔武有力,做活也是一把好手,對我們娘倆也是極好,他前邊死了婆娘的,新娶我之后,人人都說他對我比對他以前那么婆娘好,我以為我遇到好人了?!?/br> “可是,在顧忠五歲開始,這一切就變了,他的一個店鋪倒閉了,家中入不敷出,可為了兒子他不得不在外面受氣,他在外面受的氣全部撒在我的身上了?!?/br> 說起這個的時候她瑟縮了一下:“可那個時候我沒有說什么,我知道他在外面受氣,兒子讀書的束脩要錢,家里生計要cao心,甚至我時不時生病也要他掏錢,我是體諒他的,而且他還會在第二天巴巴的跟我認錯,他說他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們成婚六年,以前他明明對我很好啊,可為什么忽然變成這樣呢,我相信他肯定是會變好的?!?/br> 這是個很善良的女人,沈矜也有些動容,即便被打了,也要找理由認為別人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我的忍讓換回來的是變本加厲,他打了我整整三年,我本來從宮里出來的時候身體就不算好,有一天我!我被掐住脖子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死了算了吧??墒俏移譀]死……” 汪直拿著帕子抹淚:“小吟,有這種事情你為何不跟我說,你說你呀你,還是那么倔強?!?/br> 白小吟笑著示意自己沒事:“從那天起我就想逃離那兒,我只有顧忠一個兒子,我便跟他說了,我想老話都說寧跟著叫花子娘不跟著做官的爹,我對我兒子那么好,他是肯定不會看著我被他爹打的,他也肯定愿意我和離,可惜事以愿違?!?/br> “他那個時候才八歲吧,虛歲也有十歲了,他長的高跟小大人似的,我滿心希望他會說同意,我手中還有當時出宮時主子賞的錢,我們娘倆的日子雖然不如在家好過,但是日子肯定能過的出去的,可是他不同意。這個孩子對我說,他會被人嘲笑的,我說我已經被打的快沒命了,我沒有哪一天不會被打,可他告訴我說他會幫我去跟他爹說,讓我不要和離,我看著他,終究還是同意了?!?/br> “當然了,他爹也只是好了幾天,又故態復萌,同時他爹怕我跑,所以讓人看著我??晌疫€是尋到了一個空子,我知道顧忠不想離開,所以我去找了他,把我的錢都給了他,說我要走??墒俏业凸懒祟欀?,他拿了錢之后,表面上答應的好好的,可我剛要出門,他爹又回來了,那天他爹在打我,他便在一旁冷眼旁觀,甚至他爹打了我之后,他跟我說讓我要守婦道?!?/br> 沈矜問道:“你的娘家人呢?”據他所知白小吟也是有家人的。 白小吟更是擺手,“他們永遠都只會說忍忍就好了,男人年紀大了就會好了,日后等顧忠出息了,你就可以享福了,等兒媳婦進門了,你家男人就變好了,他年紀大了怎么還會打的動你呢?!?/br> “真是豬狗不如?!鄙蝰骐y得說了一句粗話。 白小吟笑道:“沈公子,你這樣風光霽月的人怎么會聽過這等烏糟事呢。還有那更讓人難受的事情在后面呢,在他十五歲的時候他中了秀才,那時候我就一直伺機想走,他也知道,那天他過來跟我說等他中了進士就放我走,他也會勸他爹爹和我和離,這樣對三個人都好。他還跟我送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我想我的兒子還!是有孝心的,那段時日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了?!?/br> 她說這話的時候連站在一旁的盧修都聽不下去了:“這么個東西,你又何必還相信他。他不過就是怕你鬧出什么事情來,影響他的名聲罷了?!?/br> 白小吟苦澀的道:“盧公子,哪個做娘的不相信孩兒呢。我當然相信他了,我又等了十年,這十年,我雖然痛苦,可是有盼頭,他爹又因為生意的關系,時常不在家,我也總算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br> 可后來,她低著頭,“這次特科他中了頭名,我是最高興的,他爹也是如此,可我沒忘記,從來就沒有忘記我要和離,我跟他說的時候他很驚訝,他驚訝于我還記得要和離,他勸我說現在他爹已經打我打的沒以前多了,日后他會繼續勸他爹的,讓我不要和離,我不肯,那天我找到了汪公公,他現在做了大官了,我想他肯定會幫我一把的,讓我脫離苦海,可顧忠拼了命的拉了我進去,他讓我替他想想,他說家丑不可外揚,讓我不要到處說家里的是非,更是永遠不要提和離的事情?!?/br> “所以,”她抬起頭來,“我恨我的丈夫,可我更恨顧忠,我在跟他拉扯中起了殺心……” 她跟沈矜道:“沈公子,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不后悔,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對親娘尚且如此,日后為官必定也不會是個好官?!?/br> 上官睿則拍了拍驚堂木:“大齊也有律法,你可以來告,何必用這種方式?!?/br> 盧修啐了一口:“妻告夫還要先罰二兩銀子,就看她娘家人這個態度,她告不成日后可能被打的更慘?!?/br> 這個盧修總算說了句人話,至于起初認罪的那位,沈矜也道:“那就是汪大人一片好心了,他知道白氏是個可憐人,所以想找人替罪?!?/br> “哎呦,沈公子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蓖糁毙牡?,這個沈矜倒是上道,他當時安排人認罪根本就不知道誰是兇手,只是想著趕緊結案了回京罷了,但是有了這個理由,想必皇上也不會怎么罰他,這法外不外乎人情嘛!這更加凸顯了他的人情味,妙哉妙哉。 至于那伙派來打楊澤的人,沈矜則對盧修道:“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黃雀在后,盧修為人一向沖動又好勝,簡直就是光頭虱子,這個人打傷了楊澤讓我來判案,原本是想我公報私仇對付盧修,可惜我從不是那等人?!?/br> “盧兄先是被勸去喝花酒,在喝花酒之后掉了幾枚玉佩,這些打楊澤的人便故意露出盧修的特征,如若不仔細查,誰都懷疑會是盧修?!?/br> 盧修“哼”了一聲。 沈矜又繼續道:“只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楊兄雖然傷筋動骨一百天沒辦法起床,也沒辦法去現場勘查,但他丹青極好,三下五除二就畫出這些蒙面人的形態特征。這些人招數一看就是大內高手,如若不是以千牛衛出名的黃家,又是誰呢?!?/br> 他甚至道:“人我也找了出來,這些人倒是英雄好漢,個個都不想說出真相,可春風樓的姑娘們比他們實誠,這下我抽絲剝繭才真正確認黃懸便是派人打楊澤的人。只可惜,他錯估了我,也錯估了楊兄,我們都不會行所謂的公報私仇,所以他又慌了,便攛掇著盧修請我過去,我的拒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第二次他又放話把滿吳越都傳的沸沸揚揚,甚至鬧起了民怨,逼的上官知府不得不先收押盧修?!?/br> 本來盧修只是來湊個熱鬧,沒想到聽到了自己的事情,“好你個黃懸,居然如此陷害于我?!?/br> “那是肯定的,別以為就你想娶沈家長房的掌上明珠,他是沈家姻親,雖然如今黃家不如你盧家,但他如若能和沈家再結姻親,日后勢必就不一樣了?!?/br> 在一旁的上官睿聽的咋舌,這也就身為沈家子弟才知道這么多內幕,其余的人要查可就太難了。 上官知府原本盼白小吟斬立決,但她為人母,也是被逼成那樣,特許流放三百里,白小吟之夫,常年打罵妻子,更威脅汪直要官職,罪加一等,流放充軍六百里,至于黃懸,雇兇害人,更制造流言,剝去功名坐牢三年,此案全部結案。 走出府衙大門,盧修欲言又止的看著沈矜,沈矜則道:“案子都結了,你還有話跟我說不成?” 盧修則道:“你幫了我一次,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我不知道你和沈玨有什么恩怨,但是你要小心他,別太相信他了?!?/br> 第45章 喜得麟兒 隨著特科案結束之后,徐湘湘家中的禮品簡直堆積如山,有汪直送的,這位公公也是個妙人,知道她快生了,送了不少瓊州細布、磨喝樂、還有老山參過來,再有那個盧修也送了一車禮過來,這盧修這次是當之無愧的特科頭名,早已風光進京了。 梅花喜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咱們大爺可真行,這次好些人都說咱們大爺生的又好,才學又好,還會刑名之事,日后若為一方父母官必定能做的更好?!?/br> 別看這小小的斷案,那是官府肯定你的能力,如今名氣便出眾,日后有人再要搗鬼,卻是不能了,再有一個,這次也算了結了人緣了,這件事情鬧的這么多,怎么也會傳到皇上耳朵里去,若是沈矜到時候有什么事情,皇上若是多問一句,也許命運就改變了。 徐湘湘對她道:“有好些貴重的咱們留著,有那些布料茶葉送去給楊家,我想我若是給貴重的給楊家,反倒是像在炫耀一樣?!?/br> “也是,小姐說的對,老話不是還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嗎,奴婢知道的?!?/br> 到底梅花也沒有之前那么跳脫了,徐湘湘贊許道:“你辦事我向來放心?!?/br> 很快草長鶯飛的時節過去,迎來了端午節,因為徐湘湘肚子太大了,沈矜怕她隨時要生,所以連龍舟賽都沒去,專門在家里陪著她。 老宅送了穩婆乳母婆子過來,一切就緒,就等她生產了。 這些天,徐湘湘也擔心著,人人都說生孩子是一道鬼門關,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她甚至跟沈矜道:“萬一穩婆問保大還是保小,你一定要保住咱們的孩子呀?!?/br> 沈矜不愛聽這些話:“你別說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穩婆都說了你的胎位很正,即便是楊大娘也說你沒事的?!?/br> 再說了,沈矜握住她的手:“我會保你的,你放心?!?/br> “什么呀!你小心被人聽到?!彪m然她心里樂滋滋的,但是這個話是不能傳出去的,雖然她和陸氏婆媳關系不錯,但是自來重子嗣,子嗣比妻房要大,這是徐湘湘知道的道理,說真的,即便他選擇了孩子,她也覺得理所當然而已,可是他居然說選自己,那么是不是說明在他的心目中,!,她比子嗣家族會更重要一點呢。 沈矜笑道:“我是說真的,孩子沒了,日后也不是不能生,即便不能生也不是不能過繼,可你沒了,我怎么辦???我還想考取功名讓你成為誥命夫人呢?!?/br> 他說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她,還有淚珠兒打著滾,實在是真心無比,徐湘湘恨不得膩在他懷里不起來:“我總覺得我上輩子做了天大的好事,所以這輩子才能嫁給你,我要抱抱?!?/br> 沈矜一笑:“還抱抱呢,你不就是在我懷里嗎?今天一直抱著你,好不好?” 徐湘湘不信:“你還是跟你的書親,我可不敢打擾您沈大解元看書,還是罷了吧?!?/br> 她一邊說一邊看沈矜的表情,沈矜果然露出一種拿她沒辦法的表情出來,惹的徐湘湘偷笑,看她偷笑,沈矜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就是個鬼靈精?!?/br> 不過,她又想起沈矜上次跟她說沈玨的事情,她問道:“你說沈玨為何對你忌憚?現在他都已經入了翰林院了,以沈家和三王爺對他的看重,日后自然是步步高升,再說了你和他是同一個家族的,他忌憚你什么?!?/br> 無非就是各走各的路罷了,有什么好忌憚的。 沈矜也不以為意:“還不是各看各的本事,有時候危機未必不會化為轉機,好了,提他做什么,你不是愛吃那個什么梅子扣rou我跟你去買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