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很快,他又補上一句:“我看到你了?!?/br> 任臻擦了下額頭上的密汗,認真勾勒著這副影雕最關鍵的一部分,她蹙著眉,小心翼翼提筆頓筆。 半響沒聽到回應,時柏年攥了下拳,把手里的袋子丟到茶幾上,冷著神情轉身上樓。 因為他買了不少糕點,袋子里的紙盒分量很重,砸到茶幾上的時候發出了很沉的動靜,任臻被響聲嚇了一跳,握著金剛石鉆筆的手一抖,高度磨光的石板上出現了半個小拇指大小的石坑。 那一刻任臻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她沉著臉把筆一扔,轉頭,樓梯上時柏年也因為她的動靜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任臻心里的火嘶的一下,被澆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冷戰過渡一下,帶一段文案的情節 第18章 福爾馬林 她不知道怎么, 睡著睡著就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亂撞,黑夜里任臻猛地睜開眼睛, 坐起來的時候后背上全是冷汗, 她是被嚇醒的。 按住心臟掀開被子下床, 耳膜還在咚咚咚的響, 她的手在黑夜里摸索了幾下, 碰到床頭柜上的開關, ‘啪’的一聲打開燈。 從樓上下來, 客廳落地窗旁的工作臺上的影雕還擺在那兒,任臻披著外套走過去,盯著畫抿著唇沉思了一會,影雕作品不像用顏料可以挽回補救的畫作,石板上缺一塊石料,也只有重新刻一副。 她有些難過, 卻生不起氣來。 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用力舉筆而發酸浮腫的手臂, 任臻起身去樓上露臺石料箱子里搬了一塊石板下來, 打算重新刻。 今天這副作品是她打算要下個月拿去參加南城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藝術作品展的代表性項目,這副作品幾乎耗費了她整整一個月, 重新雕刻時間緊迫,她心里又念著, 一晚上反反復復沒怎么睡好。 任臻打開ipad上迎客松的照片放在工作臺上, 這幅畫大概要用金剛石鉆筆刻出兩三億個點才能構成,很消耗體力和耐心。 她把紅色復寫紙貼在被高度拋光的石板上,用筆在上面勾勒出迎客松的輪廓主體, 掀開紙張,影雕最基礎的打稿就完成了,接下來就是雕刻。 任臻刻了不到一分鐘,因為掌心總是出汗,她果斷摘掉手套,用左手食指托住鉆筆頭,剛敲擊了兩下,她感覺手指突然刺痛,垂眼一看才發現自己的食指因為鉆筆不斷的摩擦,起了個半厘米大小的血泡。 生疼生疼的。 她手里的鋼鏨筆大約有兩斤重量,金剛鉆筆跟手指磨挲生熱,加上今天她的工作量有些大又不愛戴手套,久而久之起水泡也在意料之中。 影雕是最能磨人心性的工作,有時候在工作臺上一坐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痛不說,稍微急躁一點下筆出錯就會毀掉一幅作品。 雖然任臻被孫佩珍也熏陶了數十年,但如果說氣定神閑她還是差得很遠,碰上該克制的時候她依舊耐不住會發火。 自己生了一會氣,任臻去電視機柜子里翻到一盒針線,抽出一根銀針出來目光在客廳四處看了看,拿起茶幾上時柏年的打火機把銀針燒了燒,消完毒,輕輕在食指上一挑,血泡被戳破。 時柏年下來時正好看到她跪在茶幾上挑水泡。 聽到腳步聲任臻詫異回頭,看到他穿戴整齊手里拎著公文包,她起身不解地問:“這么晚了你要出去?” 時柏年站在樓梯中央,那個角度看著她正好有點居高臨下,那人神色很沉略帶著些疲憊,他輕輕應了聲將眼神移開,落在她左手食指上。 “那晚上還回來嗎?”任臻看了眼時鐘表,發現已經凌晨三點了。 “不了,你早點休息?!睍r柏年走到玄關走廊,換上鞋轉身要走,發現任臻一直看著他沒動,他默了默,解釋說:“搬尸工今天不在,郊區荒山上發生了一起命案,我趕過去?!?/br> 聽到是命案,任臻心里咯噔,她哦了一聲,“那你注意安全?!?/br> 時柏年冷淡地頷了頷首,什么也沒說,拿起公文包拉開門離開了家。 隨著房門的一聲絆響,任臻瞬間覺得后背有些毛骨悚然,她猛地回頭,看到窗外黑沉沉的夜,像是被潑了一層濃墨。 時柏年的家不像她四五十平上下兩層的公寓一覽無余,他家很大,又因為兩人剛搬進來,房間很空曠。 就比如剛才,他在家里哪怕跟她是隔著好幾道門,她都不會有恐慌和害怕,可時柏年一走,這三更半夜,這么大的房子只剩她一人,任臻感覺頭皮發麻,心跳也撞的快了。 她沒有絲毫猶豫,轉身撇下手里的針,頭也不回跑上樓沖進臥室。 那一晚,他們家里燈火通明,一宿沒關。 任臻以為時柏年半夜被叫走,第二天下班怎么也該回來,但她在家等了幾個小時,到晚上十點的時候還是沒見他的人影。 任臻在手機通話記錄里翻了一會,找到他的號碼撥過去。等候音響到電話自動掛斷也沒人接聽。 她放下手機看了眼鐘表,等了大約一刻鐘,心里不太放心,又給他撥了一遍,這一次等候音大概只響了兩三聲被接起來。 “喂?你在哪兒?”任臻站在落地窗邊看著屋外的夜色問道。 那一頭接起電話聽到她的聲音似乎靜了一瞬,任臻差點以為自己沒撥通。 “年科長不在?!币坏琅晱穆犕怖飩鞒鰜?。 任臻一愣,她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顯示正在通話中,屏幕上是時柏年的名字沒錯。 “你是誰?”她問。 “我是年科長的助理小簡,他正在跟段隊在樓上開緊急會,需要我幫您傳話嗎?” “那你幫我問問他今晚回不回家?!?/br> 對面靜了靜,答她:“年科長今晚有兩具尸體要解剖?!?/br> 任臻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br> 掛了電話,簡斯琪看著時柏年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老婆? 年科長是有女朋友了還是已經結婚了? 簡斯琪的腦子轉的很快,很快就想到了前幾天時柏年反常的行為舉動,還記得段隊跟隔壁泌尿科醫生聊女朋友,年科長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當天還真買了糕點帶了回去,至于帶給誰……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從石化中恍然回神,趕緊把手機放在桌上移開,轉身看到時柏年修長高大的身影從外面推門而入。 他穿著解剖服走過來,發現她在發呆,男人的臉色有些冷然,“愣著干什么,過來工作?!?/br> “哦?!焙喫圭髯哌^去把解剖刀拿出來給他擺好,手里的動作不停,心卻早已經亂如麻。 看到她還在神游走神,時柏年眼神凌厲,渾身散發著冷漠的氣場,“把開顱圓盤鋸和刀片給我?!?/br> 簡斯琪回神,說了一句對不起,把刀遞過去。 時柏年把尸體頭部固定,拿起電動骨鋸,冷靜地跟她吩咐了什么,開始開顱。 那通電話掛掉后,任臻怕打擾他工作之后就再也沒有聯系時柏年,但沒想到這人果真忙到一通電話沒給她回過來。 兩人再見,已經是三四天以后。 那天是周六,歐陽颯颯雙休,本來跟任臻兩人說好的下午出去逛街,一個午覺醒來外面直接換了天,熱了半個月的天突然冷下來,窗外烏云密布,隱約有下暴雨的趨勢,于是她們出門的計劃被打亂,兩人在電話里聊了起來。 歐陽颯颯說自己昨天下午相親遇上一神經病,“長的怪相就算了,我這人只看重人品,但這人一上來就問我能不能接受跟公婆住,還想三年抱倆最好是男孩,太窒息了,幸好我跑的快?!?/br> “噗?!比握榕吭诖采峡┛┑匦?,“大清都亡了,怎么還有這種重男輕女思想的人啊?!?/br> “你別笑,我現在寧愿找個帥哥玩一夜qing也不想浪費時間在奇葩男身上了,想明白了,年輕要及時行樂,那么早穩定下來干什么?!?/br> “你說的不錯,為什么每個人的人生軌跡要跟別人一樣,各有各的活法,開心最重要?!?/br> 歐陽颯颯贊成她這話,“下次我也跟著孟晚瀟去商學院抓帥哥?!?/br> “對了,你家法醫哥哥怎么樣?擦出花火沒?” “什么啊?!比握槿嗔巳嗝夹?,她這兩天爆肝影雕,眼睛由于長時間盯著石板上成千上萬的圓點,有些過度疲勞,眼球很干,聽到這話她笑了,差點笑出眼淚。 “時柏年跟我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他跟我的追求完全不一樣,生活軌跡也不同,平時也沒共同語言,真的不是一類人,能擦處火花就見了鬼?!?/br> 門口,時柏年冷峻沉默地站在她臥室門口,高大頎長的身影壓在走廊里,聽到里面那聲不是一類人,他深邃硬朗的臉上面無表情。 對面房間的一聲絆響讓任臻渾身一怔,剛剛兩人聊的太投入,壓根沒聽到樓下開門的聲音,她趕緊從床上下來打開門走出去,迎面撞上從臥室出來的高大身影。 幾天不見,他下巴上多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眼睛有些紅,神色不太好看,能看出一些倦意,任臻跟歐陽颯颯說了句掛了后把手機收起來,抬起頭問時柏年。 “以為你今天又不會回來了,晚飯吃了嗎,我叫了外賣,一會送來?!?/br> 見他不說話,任臻看著他的眼睛,“怎么,心情不好嗎?” 時柏年淡然地別開臉,他的嗓音很沙啞,像是砂礫劃過,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只說:“我出一趟省,三天后回來?!?/br> 聽到他又要走,任臻怔了下,“???” 又很快應聲:“哦?!?/br> 時柏年繞過她頭也不回地下了樓,任臻站在樓梯上看到他消失在家門,才反應過來他真的走了。 任臻睜大眼,仿佛剛才出現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幻覺。 靠!他當這里是旅館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雖然,這是他的自由。 任臻心里好不爽,就跟梗著個桃核一樣不上不下的難受,她特想問就這天氣你能去哪兒,但好像人家去哪兒跟她又沒什么關系。 想來想去,倒是自己把自己氣到了。 樓下敲門聲突然響起,任臻趕緊跑下樓,以為那人因為天氣又折身回來,打開門一看,卻發現是送餐的工作人員。 失望地接過外賣,任臻合上門走到客廳,跪到地毯上打開食盒放在茶幾上,她把電視播到古裝劇,賭氣似得往嘴里塞著食物。 氣得不輕。 她今晚準備把羋月大結局看完,劇情演到女主氣勢磅礴的在叛軍面前講話收服軍心,任臻捏著抱枕,情緒被調動到高潮。 正專注地盯著屏幕看著,她感覺耳畔‘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電視屏幕跟著客廳的照明燈一黑,任臻眼睛瞬間失明。 視線里一片漆黑,任臻下意識去摸沙發上的手機,她按亮屏幕打開手電筒。 屋外狂風大作,有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戶上,她沖到窗邊關上玻璃窗,防止雨水打進來。 抬頭卻發現對面公寓樓家家燈火通明,并沒有停電的跡象。 任臻握著手機在家里轉了兩圈,可怎么也找不到電箱,手機突然小震了一下,系統提示她手機電量過低將自動關機,任臻那一刻突然慌了,她有夜盲,更別說在這種環境下借著夜色認路。 她摸黑走到樓梯口,抓住扶手往樓上跑,一片黑的視野里,身后仿佛有野獸追趕她,她越爬越快,以至于上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踩空,膝蓋直直磕在了石階邊緣。 那一絆,尖銳的感覺像是被尖刀刺了一下,任臻差點以為自己的膝蓋被撞碎了,她扶著樓梯想站起來,小腿一軟又坐了回去。 她其實沒想哭,但眼淚不值錢,跟豆子似得撲簌撲簌掉了下來,真的很痛! …… 今天下午天氣很惡劣,航空公司第一時間取消了去海南的幾個航班,但這一趟時柏年務必要親自去一趟,他下班后火速回家拿證件準備驅車前往,客廳沒有看到任臻的身影,不想剛上樓就讓他聽到這么一番氣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