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靖之平時是很吃他這一套的，但今天他不得到一個保證他是不會這么輕易罷休的。因此他依舊是冷著一張臉，也不吭氣，讓秦億自個想明白。

    但這一次秦億的決心下得很大，比他當初堅持要去娛樂圈里演戲還來得任性：“阿靖你聽我說，雖然我也不清楚，你說的我和他們聯合起來騙你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以發誓，我絕對沒有做過你說的這種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我的?！?/br>
    “然后呢？”就算秦億沒有騙他那一樣，過程如何他可以不管，重要的是，秦億現在要和這些人走了，根本不顧忌他的感受。

    “可是我會回來啊，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和我一起走?！鼻貎|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委屈。他只是想回去看看，沒想過要一直待在那啊，石靖之要是實在不放心的話，完全可以和他一起走啊。

    “你當什么地方石家都能夠伸手過去嗎，去了那個地方，你就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你的父母也會要求你留下陪伴他們。等你們都開心了，你就把我給忘了?！笆钢Z氣冷冰冰的，他這話聽起像是在無理取鬧了，但也說的是大實話。

    “可我還是想要回去?！鼻貎|很小聲的開口，呼喚他的是刻在骨子里忘都忘不了的東西，而且一直丟失了一段記憶也讓他很難受，他想要去找回那些丟了東西，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像是個完整的人。

    石靖之真是被他氣得心肝疼，這種時候他又要生氣秦億寧愿說真話其他也不肯說幾句好聽的哄哄他了。秦億在某方面倔起來簡直可怕，但這種時候，石靖之也絕對不能松口，不能做半點讓步。他覺得自己養孩子真是把人養得太純善了，不然也不至于來了這么幾只阿貓阿狗，秦億就要和他鬧。

    石靖之也不準備做什么狠的傷秦億的心，實際上他對秦億再怎么狠，也壓根狠不下心來，但對秦億很不了，不代表他對那群前來找死的人狠不了。不過是一群無根基的游民，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何況對他而言還不是什么強龍。

    就是這群人進來到離開的那點工夫，他動用了石家的關系網來查這幾個人的來歷，他們原本都是黑戶，還是在黑市買了戶口辦了假證才安定下來，背后也沒有什么他動不了的人物。這種虛張聲勢的浮萍容易折得很，秦億又是個忘性大的，等這群人消失了，秦億自然也會把離開的這件事給忘了。

    這樣想著，石靖之周身的氣息柔和了些，渾身少了幾分戾氣，眸光也越發溫柔和善，只是那離開的幾條人魚不知怎地身上一涼，總覺得他們自個好像被什么東西給盯上了。

    秦億一時間倒沒有猜出石靖之的盤算來，他平時里事事順著石靖之的心意，也是因為他自己愿意順著，但是當他真的要決定做什么事情了，前面就算是有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地闖過去。石靖之再怎么攔，他真想走，那是怎么都攔不住他的。而他要是真的想回來，他的親生父母也同樣留不住他。

    不管怎么樣，下定了決心的秦億都打算要和那些人回去一趟，但如果能夠說服石靖之，讓對方不要太心塞，那他走得時候，也不會牽掛得太過。

    這樣想著，他那條直起來的腿又曲了膝，是個半蹲在石家坐著的椅子姿勢。他的手也從擱在對方的膝關節處改為緊緊握住時間段手，一字一句認真地解釋：“他們有理由讓我相信他們確實是我的家人派過來的人，因為那些東西，無論是阿靖你，或者是華國的其他人，都不可能看懂他們留下的符號。而且我記憶里確確實實有這樣的印象，我是見過他的。和阿靖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樂，所以十歲以后的記憶我丁點也不敢忘，可對我來說，十歲以前的記憶。它也同樣重要。如果我不能夠見到他們一遍，問問自己被丟棄的理由，我可能這輩子都會很遺憾……”

    石靖之打斷了他的話：“用不著和我解釋那么多，你的意思是，說了這么多，你還是要走，是吧？”

    第61章 各退一步

    眼見著石靖之身上的黑氣都能夠具體化了，秦億還是不怕死的說了一句：“我想回家?！?/br>
    在石靖之發火之前，他用手固定住對方的臉，先發制人道：“阿靖你不要生氣，你聽我解釋?！?/br>
    “你還有什么好解釋的？”

    秦億見他不準備馬上站起來，把雙手放了下來，一只手攥住石靖之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平視著對方：“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這種情況和你先前說的那些樣子啊什么的情況也不一樣?！?/br>
    石靖之聲音的溫度并沒有因此提高半度：“有什么不一樣？”

    “他們是我的父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說到這里，秦億卡詞了，他一時間還真想不出哪個詞能夠表達自己現在要表達的意思。

    “我是你的什么？”

    “伴侶！”秦億在腦海中搜了一下自己的華國語詞匯，總算是找出了自認為最合適的一個。

    他不輕易開口，一開口便語出驚人。這還是秦億頭一回用伴侶這個詞來肯定兩個人的身份，石靖之愣在那里，身上的戾氣也消散了幾分。

    即使兩個人已經有過正常夫妻間的親密行為，但秦億在感情這方面仍舊是一點都沒有進步，從他演感情戲依舊找不出一點感覺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

    石靖之都不奢望他能夠開竅談正正常常的戀愛了，也不指望秦億在說“我愛你”我喜歡你“這類的話的時候能夠帶上什么情侶之間獨有的綿綿的情意?，F在秦億用這個詞來定位兩個人的關系，他在欣喜的同時，心頭還涌上一縷難以言喻的酸楚。

    如果秦億在別的時候這樣講他定然會很高興，但現在秦億非要在準備離開的時候這樣提，顯然是擺明了非要離開的態度。

    秦億對石靖之的感情變化總是相當敏感，石靖之面上的每一次表情變化都落在他的眼里，他自然就知道對方心里不高興了。但今天這一種情況，他是無論如何得講開的。如果兩個人不說開，去不成，那是他心里一輩子的結，去了回不來，那就是石靖之一輩子的結。

    他不想讓自己過得不高興，也不想撇下石靖之一個人讓他孤孤單單的一輩子。在心中醞釀了一番詞句，他把石靖之握成拳的手一根根手指給掰開。

    他用力掰直一根，石靖之就重新把手指合攏，他只好在弄開對方手指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指也插｀進去，和對方十指緊緊交握在一處。

    秦億的雙腿下壓，以一個跪坐地姿勢待在石靖之椅子面前的絨毯上，他穿得是日常的家居服，上次因為成年禮長長的頭發發梢在肩頭上部堪堪半寸處，因為不需要出現在鏡頭下，秦億面上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涂抹，沒有涂那些亂起八糟的遮瑕霜，他的這張面孔也堪稱是完美無缺。

    上帝造起人來可比人類想象的要用心得多，石靖之平時生氣的時候，看著這張臉都沒了脾氣，便是現在氣在心頭上，也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沒有被秦億攥住的手，拂去對方掉落下來的一縷亞麻色的發絲。

    這種動作放在平時就是石靖之有軟化的跡象了，不過秦億并未因此放松半點警惕，他充分利用自己外貌的優勢來讓石靖之先心軟，等到對視了幾分鐘后，琢磨著石靖之差不多也冷靜下來，他也不去揉自己有些酸軟的腿，還是就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石靖之的眼睛看。

    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了大概五分鐘，還是石靖之先敗下陣來，決定給秦億一個機會：“我給你五分鐘，你要說什么就說吧，不過如果你不能夠說服我的話，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br>
    秦億的眉眼立馬舒展開來，他理了理思緒，開始一條條的和石靖之解釋：“雖然我不知道阿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家人還活著的，也不管他們都和你說了些什么，但如果他們還活著，并且一直在積極的尋找我，那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見他們一面，他們我不想放棄，阿靖你我也不想放棄?！?/br>
    他比出一根手指：“第一，從科學的角度來講，來找我的人告訴我，他們從我出生的地方到這里，只用了兩個月，來回也不過是四個月的時間，等我見到他們到了解情況，我就會回來，時間肯定不會超過一個月，所以你說的，如果去了可能回來你就老死了的情況是不會發生的?！?/br>
    石靖之依舊沉默地看著他，也不反駁這一點。

    秦億見狀接著說：“第二點，從情理來講，如果他們當初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把我扔下，或者說，我根本就是被仇敵偷走了才導致和他們分開，在他們完全無過錯的情況下，我讓自己的家人苦苦尋找了這么多年，我是不是應該回去看一看他們？”

    見石靖之沉默不語，秦億又接著道：“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果這一次，你阻攔我去見他們，也許我很快會忘記，也許我要花很長的時間去忘記。不能夠見到他們會成為我心里的一個疙瘩，當他們生病甚至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為人子女兄弟卻不能陪伴在他們身側，那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我心中可能會因此產生和你的隔閡，那是阿靖你想要看到的嗎？”

    等秦億說完，石靖之還是不吭一聲，空氣仿佛都凝固起來，秦億等得忐忑，時間也似乎變得緩慢起來。他以為自己等了很久，但到石靖之開口，也不過只過去了兩分鐘。

    對秦億來說，這兩分鐘就和兩年一樣漫長，好在石靖之最終還是開口說了話。

    “你說的第一點，是建立在你被允許回來的情況下。如果你的父母告訴你，連接你的星球和水藍星的飛行器壞了，要重做的話得用十年你要怎么辦呢？就算不需要花上時間，這樣昂貴的交通工具總需要花上金錢。你回到那個地方，一切都得重新來過，我手中擁有的貨幣在那個地方想必是不通用的，你只能倚仗你的父母，如果他們不肯對你提供經濟上的援助，你要如何回來？”

    秦億啞口無言，只能聽對方接著一條條的反駁自己：“便是你有那個能力在短時間獲得金錢和昂貴的交通工具，他們阻擋你的步伐，讓你留在他們身邊娶妻生子，補償他們失去你十年的時光，你告訴我你又要用什么樣的辦法，在短短四個月的時間內，回到我的身邊？”

    秦億不吭聲了，他不是那種會開空頭支票的人，如果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的保證，他不會允諾石靖之什么。他歸家心切，把事情想得太好，石靖之說的這幾種情況，他是真的沒有考慮到。

    見他不吭聲，石靖之的語氣柔和了幾分：“都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這件事上，我承受不住那萬分之一，何況你回不來的幾率遠遠的高于這萬分之一。這樣的風險，我承擔不起?！?/br>
    石靖之是個敢賭的人，做過的高風險投資也是一大把，但是越重要的東西他就越賭不起，在秦億的事情上，哪怕是出一點錯，他都無法忍受。

    “拿第二條來講，我也沒有那個權力去阻止你去見你的親生父母。但是她們遠在海角天邊，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作為你的監護人，我必須要負責你的安全。便是他們是來自你屬于的那個國度，你又怎么能夠肯定他們對你無害，只是為了單純的尋你回去認親？”

    雖然這些東西聽起來狗血，但生活比故事更精彩。秦億都能是條外星混血魚了，那群人醞釀個陰謀把秦億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按照那視頻里說的，秦億是他們種族的小王子，身在高位，不由己的事情便多了。秦億當初會被弄丟流落此處，那同樣有可能命隕在回家路上。

    秦億親身經歷的這種爭斗不多，但石靖之早期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防人之心不可無，石靖之這種猜測，他也不能說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