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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抿著唇,“飲酒容易誤事,我怕耽擱了師尊交代的任務?!?/br> “是個好孩子,也難怪大家都喜歡?!绷掷肃卣f著,視線又飄向窗外,漫無目的地游移著。 “方才說到哪里了……對,那個王爺?!?/br> “王爺老來得子,就這一根獨苗,自然不愿意坐著等死。不得已,王爺踏上絕路,鋌而走險,決定為了全家性命再造一次反?!?/br> “他毫無準備,貿然起兵,幾乎注定了要失敗,所以在謀反的前夜遣人將小世子送走,留下一條后路。這樣即便是計劃失敗,皇帝看在稚子無辜的份上,也不會降罪于那個孩子?!?/br> 重九靜靜聽著,漸漸入了迷,又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主動追問道:“后來呢?” “后來啊……”林浪摩挲著酒杯的邊緣,長嘆一聲,“后來,謀反自然是沒有成功?;实埤堫佌鹋?,本欲殺之,卻因太傅進諫,不忍手足相殘,故下旨削其爵位,舉家貶入流籍?!?/br> “九公子知道,在滄族的傳說中,流放者被視為不忠不義不孝不信之徒,死后不能下葬,不能立碑,靈魂永不入輪回?!?/br> “王爺不愿自己的罪孽波及孩子,便向皇帝請求,愿以全家性命換世子免于連坐?;实蹜柿??!绷掷耸栈匾暰€,瞥他一眼,神情變幻莫測,“世子的平安,是用王爺和王妃的命換來的?!?/br> 重九躊躇片刻,緩緩開口,“林先生說的這個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吧?!?/br> 林浪輕輕頷首。 恰在此時,外面走廊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踩著樓梯沖上來,一邊敲隔壁房門,一邊大聲吆喝。 “莊主!莊主!那人死了!” “通天崖一戰,法藏大師將此妖人擊落崖下,打消了那魔教的氣焰,當真是可喜可賀??!” 聲音隔著厚厚的門板傳入屋內,兩人臉色俱是一變。 “通天崖一戰……是怎么回事?”重九的聲線有些僵硬,連袖擺帶倒了酒杯也無暇顧及。 “三月三日,蘅教主與法藏約在通天崖?!绷掷吮荛_他的視線。 重九蹭地站起身,視線捕捉到林浪緊張的表情,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林先生暮夜至此,把酒促膝長談,就是為了不讓阿九知道這個消息嗎?” 林浪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我要回去看看?!敝鼐艃刹娇绲酱策?,抓起外袍披在身上。 “你冷靜一下?!绷掷艘哺酒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安慰道:“消息的真假尚且不知,教主身負絕世武功,定然不會有事?!?/br> “就是因為不知真假,才要去看?!敝鼐艗觊_他朝門口奔去。 “不行?!绷掷硕溉幌肫鸨鄙睫康耐懈?,兩步沖到他身后,一把撐住房門,“若是教主真的敗于法藏之手,你就算現在回去,也只能是白白送上一條命,根本無濟于事?!?/br> “那我也要去!”重九吼了一句,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聲音都在顫抖,“他是我師尊?!?/br> “可法藏的目標是你!”林浪手扣在門框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不然你以為,從暹安到帝都,這一路上的追殺是為誰而來?你以為,蘅教主為什么在大戰前夕讓你跟林某回帝都?” 重九懵了一瞬,林浪以為自己勸說有效,剛放松警惕,重九已然將他推開,抬手要去開門。 林浪眼看拉不住,焦急萬分,想也沒想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殿下——” 重九渾身一震,“你說什么?” 林浪知道事情瞞不住,咬了咬牙,索性直言不諱:“林某的那個故事是真的。王爺是燕王,世子是殿下,如今林某奉皇命迎殿下還朝,還望殿下看在逝者慈心的份上……” 他雙手交疊,長揖到底,“隨林某回去,襲承大統?!?/br> 重九僵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林浪接著道:“林某知道殿下與教主情誼深重,回帝都之后,殿下可以稟明圣上,再命人前去尋找營救……” “不可?!?/br> 重九從愣怔中回過神來,一把拉開木門。 “殿下??!”林浪嘶聲喊道:“您的命是用王爺和王妃的命換來的,若是再碰上法藏,林某有何面目去見陛下,去見前燕王?” “……可是沒有師尊,便也沒有今日的我了?!?/br> 重九回望他一眼,眼睛通紅,旋即甩上門,頭也不回地朝外面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觀閱。 第51章 春歸人 有人在向西,有人在向東。 晨霧里,厚重的城門由鐵鏈緩緩放下,在護城渠上架開一條路。候在城外的百姓們吵嚷著,向官軍遞上名牒。 北山蘅混在人群中,緩緩地朝城門移動腳步。 他跑了整整一夜。 完顏毓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傻,發現不對之后,很快騎著馬追上來。好在他們沒走太遠,北山蘅也不是養尊處優的文弱書生,跑了不出一個時辰便瞧見前方鎮甸。 都蘭。 景清到九郯的最后一座城。 北山蘅望一眼城樓上的字,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拉起衣領擋住大半邊臉,埋頭加快了步伐。 邊城的春日料峭尤寒,朔風西區,卷著大漠中的沙塵,將大半邊天染成淡淡土色。城中各族商販往來絡繹,繁華無比。 北山蘅攏著衣服行了許久,在一個街口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