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繹川低下頭去,屋里陷入沉默。 重九抓到一個空當,連忙插話:“師尊先喝藥可好?弟子去端?!?/br> 北山蘅眼皮一跳,轉頭對繹川道:“你出去吧?!?/br> “……是?!?/br> 繹川看了重九一眼,起身退出去。 重九自外間端了藥碗進來,坐到床邊,輕輕在碗邊吹著。 北山蘅揉了揉眉心,嘆道:“今日讓我自己喝吧?!?/br> “不行。師尊平時慣用左手,如今左手有傷,不能亂動?!敝鼐怕曇艉苋?,語氣卻不容拒絕,他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唇邊:“張嘴?!?/br> 北山蘅很是別扭,蹙著眉咽下去,道:“別那樣跟我說話?!?/br> “怎樣?”重九眨眼。 “正常點?!北鄙睫烤椭氖钟趾攘艘豢?。 “正常情況下,弟子平日都不怎么說話的?!敝鼐泡p輕一笑,“難道師尊想像那日一樣,嘴對嘴喂……” “你說話越發混賬了?!?/br> 北山蘅重重地皺起眉,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教出來這樣的徒弟。 “或許弟子本性就是如此?!敝鼐糯怪?,語氣驟然低落下去,“都說父子一脈相承,指不定這混賬就是跟我那連樣貌都記不得的爹爹學來的呢?!?/br> 北山蘅心想,燕王謀反,那是挺混賬的,便默認了他的話。 “不過若是弟子不混賬,那也親不到師尊了?!敝鼐潘坪跸胪耸裁?,興致勃勃地抬起臉,表情像只偷了腥的貓。 北山蘅險些被湯藥嗆住,“你還真會安慰自己?!?/br> 重九笑嘻嘻地放下碗,將被子拉到他胸口,道:“師尊喝了藥,想來等下要困,不如好好睡一覺?!?/br> 北山蘅點點頭,閉上眼。 他這一覺睡到了半下午,醒來時外頭天方晴,雪覆在地上墻頭,將偌大的南越王府裝點成素白一片。 北山蘅攏了頭發下床,甫一推開門,肩上便落了一條銀狐毛披風。 “外頭涼?!敝鼐泡p聲說著,拉過披風的帶子替他系上。 指尖擦過北山蘅的下頜,竟比他這修煉鐵馬冰河終年體寒之人還要涼一些。 北山蘅蹙了蹙眉,抓住他的手摸了一把,確認自己感受無誤,遂嘆了口氣:“你方才在外頭站著?” “弟子怕在屋里師尊睡不安穩,又怕師尊出來時忘了添衣,便在門口稍候了片刻?!敝鼐诺拖骂^,凝視著他那雙瀲滟的桃花眼,驚嘆道:“師尊的眸子越發藍了?!?/br> 北山蘅往后避了避,“我睡了兩個時辰,你莫不是也跟著凍了兩個時辰?” “弟子不冷?!敝鼐殴郧傻?。 北山蘅心里又是一軟,尷尬地別開臉去,顧左右而言他,“我想出府走走,在床上窩了這一個月,腿腳都有些不利索了?!?/br> 重九在心里把這句話念了一遍,眼睛亮亮,“師尊的意思是,弟子可以跟著同去嗎?” “……”北山蘅轉過身,“我走了?!?/br> 重九連忙兩步追上去,興奮地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拉住了他的手。 北山蘅甩了兩下沒甩掉,蹙眉嫌棄道:“過了年都十七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一天到晚拉大人的手?!?/br> “誰說只有孩子才能拉手?!眱扇隧樦醺T出來,繞到街上,重九信手一指,道:“那么多小夫妻晚上親嘴兒白天拉手的,師尊就當看不見唄?!?/br> “臉皮真厚?!北鄙睫矿E然發力,把手抽出來。 南國的冬日是濕冷的,路上雪積得厚,地又滑,重九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自己腳下打個跌又被嘲弄。 北山蘅瞥了他一眼,諷道:“你如今就算不跌跤哭鼻子,那也還是個小孩?!?/br> 重九被說穿了心思,漲紅著臉說:“阿九早都不是孩子了?!?/br> 北山蘅只戲謔地笑。 重九遂想起他前幾日看的一個話本。 有人相中了自家養父,可養父總當他是個孩子。那人便在養父的茶水里用了藥,連夜脫褲子提槍上陣,把養父睡服了。 興許自己也可以試試。 北山蘅專注走路,沒注意到他眸中yin邪興奮的光。遠處路邊有賣糖人的,架子上還擱著兩只澆好的糖人,做成金童玉女的模樣。他看到了,略一猶豫走過去。 “喲,公子要糖人啊?!?/br> 小販搓了搓凍紅的手,哈出一口熱氣。 北山蘅憶起在江陵的舊事,恍然發覺重九已經許久不曾發過神經了,難道是帝王之血覺醒之后,這兩個人格便合二為一了? 正沉思著,重九已買了一個糖人遞到他面前。 “我看師尊想要?!彼p聲道。 北山蘅接過糖人,咬一口,再咬一口,忍不住皺眉,“太甜?!?/br> 雖然看上去和江陵城中的那個糖人沒什么分別,但今日這一口咬下去,還是有些甜得過分了。 重九低頭看他,笑得溫柔。 小販在一旁道:“看公子喜歡吃,不如再買一個給你哥哥。小人也正好收拾攤子,這天寒地凍的,當真是受不了?!?/br> 北山蘅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個哥哥是指重九。 “不買?!北鄙睫砍料履?。 “買一個吧,買了好讓他早點回家?!敝鼐懦蹲∷男渥?,摸出兩個銅板,將架子上最后一個糖人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