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北山蘅心中的不安也愈加濃烈。 月神教教眾不多,尋常在山中不設守衛,只有一層上古留下來的薄薄結界,尋常武林人士鮮有能闖入者。 然而如今結界完好,山間卻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聯想到秦光手里的控蠱紙人,北山蘅蹙起眉心,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回到瀟湘崖上時,正是第二日丑時末,山谷間的弟子舍一片沉寂,想來好夢正酣。月宮內漆黑一片,月光灑在階前,布靴落地隱有回音,寥落空寂一如往日。 “繹川?”北山蘅輕輕喚了一聲,無人應答。 他推開緊閉的宮門進去,走到桌案前,借著近乎于無的月光翻了翻桌上公文。 “繹川?!北鄙睫柯曇粲执罅诵?。 依舊無人回應。 尋常他每次外出回教,繹川總能提前知悉,即便有事在忙也會放下手里的工作趕來。 今天,很不尋常。 北山蘅從月宮退出來,掩上門,重九在后面問道:“師尊,怎么了?” 北山蘅沒有回答,將他拉到一邊的桂樹下,把劍壓到他懷里,囑咐道:“你在這里候著,我進去一趟,要是有人過來,不管是誰直接砍他?!?/br> 重九抱著劍乖巧地問:“師尊您出來了也砍嗎?” 北山蘅一噎,冷道:“你砍得過我嗎?” 重九低下頭笑起來。 “自己小心點,別亂跑?!北鄙睫科沉怂谎?,轉身向著月宮后面走去。 寒宮是住女眷的地方,北山蘅素來專注練功無心女色,這宮室便廢置了許多年。因著平日里常有弟子來打掃,倒也不顯得過分破敗,只顯出幾分冷清。 他在整座宮里轉了一圈,沒找到半個人影,正打算轉身退出來時,卻聽到身后一個幽幽的聲音。 “師兄在找我嗎?” 有人用指節輕輕叩響了墻壁上的琉璃磚,嵌在壁中的機關觸發,將裝有夜明珠的暗槽轉出來。夜明珠的光澤透過琉璃,灑金一般細細密密地鋪在地上,瞬間將宮室照亮。 北山蘅回過頭,繹川穿一身純白的中衣,赤著足,披著發,靜靜地望著他。 “你這是作甚?”北山蘅不覺蹙眉。 “我歇下了,不曾聽見師兄回來,故而未能遠迎,還望師兄恕罪?!崩[川輕輕地說著,臉上表情很淡,看上去像是要飛升了一樣。 “沒事,我找你也沒事?!北鄙睫繐u了搖頭,準備出去。 繹川卻驟然伸手拉住了他,垂眸道:“我給師兄備了茶點,師兄用一些,今晚就在此歇下吧?!?/br> “在這?”北山蘅視線在宮室里轉了一圈。 寒宮雖然與前頭兩座宮室同以白玉砌成,但是內里的帷帳卻選了海棠紅色的軟煙羅,襯著墻壁上的琉璃夜光,透著nongnong的旖旎之氣。 怎么看都不是個適合睡覺的好地方。 “你要覺得月宮里把你放不下,就自己在這睡,我不奉陪?!北鄙睫客肆税氩?,漠然轉身。 “師兄是要去找那個孩子嗎?”繹川忽然道。 北山蘅腳步頓住。 “你今晚上喝假酒了?”他皺著眉轉過來,總覺得對方這問法有些奇怪,“我自然是回去睡覺,睡之前看他一眼有何不可?” “師兄不用去了?!?/br> “什么意思?” 繹川沉默著走到殿中那座雕花玉床前,抬手掀起了帷帳。 北山蘅倏地盯向他,面色沉冷。 “你這是何意?” 床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個少年,青衣落拓,長發簡挽,整個人陷在柔軟的綢被當中,雙目輕輕闔上,神態無比柔和。 “師兄要的人,我帶來了?!崩[川淡淡地說道。 北山蘅將榻上的少年打量一番,確定他只是睡著了,這才轉過頭來,冷道:“我回去歇息了?!?/br> “師兄還是要走嗎?”繹川的聲音透著一股委屈。 北山蘅回頭看他。 “繹川,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別拿來對付我?!彼钗豢跉?,緩緩道:“也不要將無關的人牽扯進來?!?/br> “師兄你不看看他嗎?”繹川瞥了榻上之人一眼,堅持道:“那可是你的徒弟,你不看看,萬一他受了什么傷?抑或是生了什么病呢?你不擔心嗎?” “那不是我的徒弟,我為何要看?”北山蘅反詰。 繹川呼吸一窒,整個人驟然垮了下去,他扶住手邊的床柱,喘著氣道:“師兄這是懷疑我……” “你也不是繹川?!北鄙睫坷淅涞卮驍嗨脑?。 隨著這句話落下,身邊的景象突然裂開,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四散墜地。床榻上少年的衣衫緩緩褪去,皮膚一點點萎縮凹陷,直至變作一具白骨。 原先繹川立著的地方站著一個青年,衣著是教中弟子的模樣,容貌有三分熟悉。 北山蘅瞇著眼睛看他,一時竟沒想到是誰。 “教主還記得我嗎?”青年輕聲發問,在看到他茫然的表情之后,了然道:“想來是不記得了,我是鳳容啊?!?/br> 北山蘅這才記起來,教中有個右護法名叫鳳容,還是幾十年前他親自封的。 “你不是在天衡??词亟締??”北山蘅蹙起眉,“那是整個云滄大陸的根脈,建木稍不安穩,便有海崩山摧的危險,你怎能擅離職守?” “天衡海邊的日子太孤獨了,我想出來看看?!兵P容垂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纖長的睫羽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