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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沒有忘……” 我覺得自己的辯解很是無力。 我確實下不去手,但不是因為忘了他們對我們所做的一切。 我總覺得,似乎還缺一個時機。 但是到底缺什么時機,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你在等什么?!?/br> 丁四平問。 “你不覺得,隱藏的這么好的人,忽然間就暴露了,有點不合常理嗎?”我立起手臂撐住額頭,悶聲道,“有時候事情太順利了,我會懷疑是不是還有新的陰謀?!?/br> 我與丁四平把昨天自見過圣上后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尤其說了鳳相,“昨天我去見了他,今天云空就知道我是蘭臺令了。這不是明擺著和鳳相有關嗎?今日我將那些嫡傳弟子帶回府里抄經,鳳相明知道是假的,還是由我去了。其實以他的地位,他若開口,我必然得分他幾個,何至于特意把他夫人的名字告訴我,叫我替他抄呢?!?/br> 說著,我翻出鳳相給我封好的殘局,“你瞧,我不會下棋,這勉強平局的子,也是鳳相刻意讓著我?!?/br> 最后鳳相還說,“本相半子不落,但看游新有否解開的那日?!?/br> 在丹州時,明誠之也說,“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鳳相在刻意引導到丹州的人去發現尹川王的陰謀?!?/br> 若說丹州時鳳相刻意是要鏟除異己,那如今我已回了京師,明明白白站在了尹川王的對立面,他如此刻意,又是為何? 我找不到這個理由,所以我不敢殺云空。 丁四平棋藝與我不分伯仲,翻來覆去的看了幾回,也只能說一句,“好像確實如此?!?/br> 確實如此。 可鳳相他圖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起鳳相說的《離sao》,隨手翻了幾頁。懷王昏聵,jian佞當道,屈夫子流而作《離sao》。這三樣,似乎哪一樣都與鳳相沾不上邊。 圣上雖多疑,但并不昏聵。 jian佞當道?大約尹川王與鳳相就是最大的jian佞。 我合上書,又坐了半晌。 看不懂啊看不懂,棋局如人心,一子落定,變化莫測。 “云空怎么也該死,他是西涼人,還是天丒教徒,借著佛家的道場,也不知道要宣揚些什么?!倍∷钠揭卜畔缕灞P,“老爺還是缺個心腹的話,往后只管帶上屬下?!?/br> 畢竟一路彼此扶持,早已有了默契。 “給我三天時間?!蔽掖瓜卵?,喝盡了茶。茶膏的確省事,沒有茶葉渣子,一口氣全都是茶水,暢快又滿足。 三天。 且看能否問出些什么來吧。 “三日以后?老爺有什么決斷?如今又要如何呢?” “明大人塞的那些東西里,有幾包東西寫的很清楚,可以一用?!蔽蚁蚨∷钠缴斐鍪?,“你給我留兩塊茶膏我就告訴你?!?/br> “……” “雁過拔毛,無情?!?/br> 說定了這件事情,我心里舒暢了許多。趙汝那小子能力是有的,但我總有些不信任他,于是晚點的時候便又去了一趟涪陵寺。 這次還拉了幾箱燈油。 “這幾箱油若是不夠,本官明日再送來?!?/br> 云空指揮著幾個沙彌卸燈油,只是合掌笑著,一味的謙和寬厚,“若不夠,趙公子會回府告知的?!?/br> “那就好?!?/br> 見趙汝等人一切如常,我心里也定了定,對云空合掌一禮,“勞煩云空師父了?!?/br>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勞煩?!痹瓶找琅f帶著那樣的笑意,平靜到仿佛這句話并沒有其他意思,“所以,孟老爺未曾勞煩,實在言重?!?/br> 我點了點頭,轉身上車回府。 忙了一天,白天門房遞上來的帖子還未曾看過。 現在得了閑,一頁頁的看著,有鳳相的、方學士的、相蠡的、鐘毓的、胡中澤的……我一封一封的翻著,下邊又找見了劉成武的、劉安的、鄭子沅的、甚至還有寧仲義的。 鳳相與內閣的人自然知道我是被封為蘭臺令的,大多是道喜的虛詞。 唯鐘毓、劉成武和劉安三人的帖子,我多看了幾眼,叫門房去回,約在明日午間一聚。 鄭子沅和寧仲義,無非是蘭臺那點子交道在,說實在話,也是客套的。更何況如今鄭子沅是蘭臺御丞,上任之時再見,不比此時見顯得更矜貴些嗎?只是雖這樣想著,我還是將他倆的帖子回了,打算明天晚上吃個便飯。 一別半年,誰又知如今的京師、如今的蘭臺是個什么樣子? 門外街道上響起了更鼓,一聲接著一聲。 我坐在窗下數著,聽著那更鼓聲漸漸遠了,才覺出寂然。 才一更了啊。 京師的夜這樣漫長。 在丹州時總想回來,想回來睡個安穩的覺。如今回來了,依舊睡不著。天下若是亂了,便是京師……也無法獨善其身,當年的我,當真是如斯淺薄。 我坐了坐,又喝了一杯茶,去法見那邊看了一眼。 一百零八卷《地藏經》,是個大任務,但他們人多,且又是抄慣了經文的,如今剛上手,便已抄了十九卷。 我也不便打攪他們,便自己尋了一本也不知是什么經文,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自己添燈油,自己泡茶喝,自己焚香鋪紙墊桌。 當年事事都要依仗青衿,如今沒有什么是我不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