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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想個辦法??s在這里頭,西胡人的身份遲早被發現,咱們還是完蛋……哎對了,孟大人,你是鹽運司使,咱們離五仙縣最近,如若五仙縣的鹽庫出了……” 不待丁四平說完,我已知道他的意思了。 此刻只有旁的鹽庫出了問題我才能離開平湖郡,這雖然不是一個好辦法,卻是現下唯一的辦法。 有些冒險,但也只能向險而行了。 于是我點了點頭。 “小心行事?!?/br> 我不知道丁四平的武功具體有多高,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所以說完話后他就一直在伺機而動。 他還說這睦緣堂四處都被看管起來了,倒是府衙里有人來送飯時有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我自是看不出來的,只是盡力配合他演戲,以期他能盡早出去。 入了夜,睦緣堂里終于沒有了丁四平的影子。 青衿來叫我洗臉,我只胡亂用水抹了一把,心里掛了事,便總是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致。 “不如青衿陪大人說會話吧?!?/br> 青衿在我身側站定,“青衿曾是書童,會講些故事,能替大人解解悶兒?!?/br> 今夜的月亮不大好看,總是蒙蒙的,不露全貌。 我忽然想起再有不到一個月就是大年三十了,京師里的年,是要從臘月過到正月去的,丹州不知是何風俗,直到了現在也不見得有什么動靜。 青衿說的是侯府舊事。 臨遠侯的封地在揚州錦川。只是當年的臨遠侯也如此時的尹川王一樣,得了圣上寵愛,也不往錦川去,只住在京師的宅子里。臨遠侯為人格外精致,吃穿住行都講究,事事都有四個、八個不等的專人來服侍。 青衿是專管書房的,因著年齡小些,雖為人機靈,卻只是個二等,常年也不得見臨遠侯幾次。 他說第一次見臨遠侯就是入府那日,臨遠侯摟了一個人坐在書房里,考了他一些文書類的工作,又對了幾個對子,說他年齡小些,卻懂得不少,便叫他去了書房。 “摟著一個人?是誰?” 我猜是明家的,但不大敢說。 宋岸一出皮影近乎瘋狂暗示,我就是再愚笨的人,才猜到了姜生隱射的就是明家家主。所謂怡紅樓,不過是明家一族的貶稱,一向以清高標榜的明家,家主所做之事,竟連妓子也不如。 “下人不得抬頭看自己侯爺,青衿自然是沒見著,只看到了衣裳?!?/br> 青衿輕聲道,“藍色的,寶石藍,還滾著姜黃的邊兒。青衿那時候年紀小,只覺得眼里暈得很?!?/br> “后來便不常見了?!鼻囫茋@了一口氣,“但青衿這輩子從未見過如侯爺那般博古通今的人,天文地理、詩詞歌賦、文治武功,樣樣在行。況摸樣又好,京師里不知多少閨秀名門,急著想要嫁進來,便是做小也愿意?!?/br> “后來侯爺娶了明家的姑娘,說來是當時家主的meimei?!?/br> “明家在當時亦是望族,那一輩兒就這么一個小姐,千金萬金的寵著,嫁給侯爺也是配得的?!?/br> “再后來呢?” 我急問。 奉議司的工作經歷給了我足夠的直覺和大膽的思維,但有很多事情,自己猜出來與當事人口中說出來的那種震撼,還是不同的。 “再后來大人都知道了?!鼻囫朴謬@了一口氣,“圣上向來不喜龍陽,況那時將將親政,自然要拿人開刀?!?/br> “不?!蔽抑棺×饲囫频脑?,“圣上不喜龍陽,是因為圣上傾慕的明家家主卻一心為著臨遠侯,便是臨遠侯要謀逆,也敢豁出命去湊在圣上身邊,偷出些什么消息來。繼續往后,明誠之跟那家主有幾分相像,所以圣上才留了他一命,卻也只叫他做些閑職?!?/br> “大人,這些話不要再說了?!?/br> 青衿驚恐的四處張望著,生怕有誰將我們的對話聽了去。 這是誅九族的罪過。 我卻沒有停,“所以你與明誠之其實是有私交的,你教我的踏雪湯是明府或是侯府的做法,那荷葉浮橋,也是明府或是侯府的手段吧?” 第54章 青衿慌忙俯身在地,“大人、大人,這話可不敢再說了……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去,一府上下男女老少,可都是誅九族的罪過??!” 他的聲音愈抖,便愈是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叫他起來,笑了一聲,“今夜你跟我說起侯府舊事,也不過是為了引出明誠之的身世來吧。如今我說出來了,你怎么還不高興呢?” 未入官場時便知官場不單純,入了官場,方知身邊也不單純。 我起身往窗前走了走,外頭不知何時飄了幾點子雨,此刻檐上正一滴滴的掉下來,打在葉尖上。若凝神去聽,仿佛還聽得見“滴答、滴答”的聲音,四下里都是寂靜的。 承塵上點了兩盞燈,童子抱鯉的燈座,白玉色的,籠著光,現出一層清郁的暈來。 窗外與窗內,是一樣的涼意入骨。 我又等了半晌,不見青衿有動作,便自己回頭去看,卻見他依舊匍匐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宛如篩糠一般。 “我以為你要殺了我?!?/br> 我又笑了一聲。 “青衿不敢,青衿知道如今是孟府的人,青衿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鼻囫频吐暤?,“過往舊事,圣上都不追究了,大人再追究,又是何必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