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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主隨客便?!?/br> 上次休沐日來不及回訪,今日做東補上也好。眼下將近秋分,明日依著京師習俗,我是得去一趟涪陵寺的。 “既然孟大人有意做東,那咱們便去川香閣罷?!币魂囷L兒吹過來,胡中澤忙抱住手臂,“不知不覺,夜里竟已這么涼了?!?/br> 川香閣離奉義司不遠,離蘭臺倒是有些距離,胡御丞大約少過這邊,因而我滿心都想著待會要點些什么才能顯得我大方熱情,又不至于掏空了家底——這也是昨夜青衿去尋我要銀子我才知道的,這么大的府邸,每個月光上上下下的嘴就幾要耗盡了我的俸祿。 好在在奉議司時寫的好的折子屢屢得賞攢了些私房,而奉議司那些二世祖們湊銀子送我的田莊也有些進項,這才不至于囊中太過于羞澀了。 在大夏為官,若是清廉正直,只怕連自己都養不活。 “下官曾經聽說,川菜就屬這魚香rou絲最為極品,一看刀工,二看火候,兩者若差一絲一毫便會流俗?!?/br> 魚香rou絲便宜,我大夏各處菜館酒樓都可做此菜,不過我這樣說也并非胡謅。確實處處都能做的菜倒不一定能處處都做得好,起碼我在京師旁的酒樓吃過那幾次,都是調料腌出了味的感覺,入口并嘗不出rou絲本身的酸甜與勁道。 味道都在調料上,這才不是川菜中魚香rou絲的本來做法。 “那便隨孟大人一起去嘗嘗這川香閣的魚香rou絲與別家有何不同?!?/br> 胡中澤也不挑剔,格外憨厚的笑了一聲。 進了川香閣,恰還有一家包間,我與胡中澤對坐了,要了魚香rou絲,燉白果和川式粉蒸rou。論來都是川地代表菜,也不算辱沒這川香閣“京師第一川菜”的名頭。 “我忽然想起來,孟大人可與相學士相熟?” 胡中澤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對我道,“今日上朝,相學士特地向我打聽孟大人?!?/br> 今上的官制一直有些迷。 原先我大夏是沒有丞相的,總領內閣大學士為一品,與六部尚書共行相權,后來圣上扶了鳳昱廷上位,與總領內閣大學士同為一品,卻是百官之長,將原先掌握在內閣手里的大半權力都順著六部收到了鳳相手上。舉個例子,原先的內閣大學士是可以代圣上批閱奏折,定奪五品以下官員的升降的,如今因有了鳳相的緣故,便是內閣有心提誰,也得過了鳳相的考核才行。最讓內閣不滿的,大約還是鳳相若有心提點于誰,只與圣上商議便可,堂堂內閣似已成了大夏李氏皇族的擺設一般,閑閑養在垂詢殿內。 是而說到內閣,除了上次休沐通過馮御丞給我塞紙條的那位學士,旁的人我是絲毫都不曾接觸過的。 胡大人忽然提起的這位相學士,大約就是塞紙條的那位了。 于是我搖了搖頭,“蘭臺在百官之外,下官怎么可能會與內閣學士相熟?!?/br> “說的也是,你自中了皇榜到如今,也沒幾年時間,怎么會認識那幫老爺?!焙袧蓢u了一聲,“說起來,蘭臺事務雖然繁瑣,但勝在清靜?!?/br> 說來也確實如此。 丞相新立為百官之長,而內閣有心重新掌握相權,六部尚書紛紛卷入其中,不得善佑其身。只蘭臺/獨立于百官之外,不向鳳相報備工作,也不與內閣結交,事事都經由兩位御丞與蘭臺令直接呈給今上。 所以胡中澤說蘭臺勝在清靜。 踏踏實實做圣上交代了的事情就行了,不用管誰誰的,便是蘭臺想插手也不知道該插哪里。 我深以為是,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胡中澤對口舌之物不大擅長,也沒什么偏好,一頓飯吃的也算是氣氛和樂,只是總有些話不投機的感覺。拋卻蘭臺事務,我說這菜的火候如何時,他只能點頭應承,而他說哪家新上了全生的、夾層帶有兩刀青檀的、三個厚度的徽宣時,我就只能尷尬的咧嘴笑了。 好在我長相老實,笑著也覺得實誠。 吃罷了飯,我叫了一輛車,他家在我府邸往東三條巷子處,上次范御史對我說過,也算是順路。 車資有些貴,只是今夜確實涼了,我也實在受不得這寒沁沁的涼意。 今夜回府遲了,依舊是白鷺在門口候著,“夫人已睡下了,叫大人還是往敞月軒睡吧?!?/br> 第二日休沐,我便早早起身,只帶了白鷺一人前往涪陵寺去。 京師只重四個節氣,立春、清明、秋分、冬至。其中又以秋分和冬至為最,每每臨近這兩個節氣時都要去附近的寺院里上一柱平安香,京師人稱“過時”。平平安安的過了這四個節氣,這一年才算是完整。 涪陵寺是整個京師香火最旺的一家寺院,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亦是絡繹不絕。聽聞是這里的大和尚,法名叫云空的,頗通些禪理,談笑間也帶了幾分玄機。我今日來,亦有拜會的意思。 上“平安香”要上早香,我自認起了大早,但等我站在香爐前時,已然發現爐中有了許多快燃盡的香尾,或輕或重的煙裊裊繞繞的,似這蕓蕓世界中的各色命運。 虛幻,迷蒙,難以捉摸。但實則早已注定。 只稍站了一站,我叫白鷺點香,自去凈了手,格外虔誠的在心中念叨了幾句后,雙手接過香,在額前輕點,端端正正的插在了香爐之中。 接著便是去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