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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短暫的亮光中薛遙抬頭看了林晉桓一眼,那雙眼里此刻沒有絲毫光亮,眼神比這深秋的大雨還要冷上幾分。 他一把將林晉桓推開,繼續埋頭往前走去。 “薛遙!”林晉桓搶身一步上前,不依不撓地抓住薛遙的手臂。 薛遙一把扯過自己的手臂,他的耐心到了極點,薛遙轉過身怒道:“林晉桓!你有完沒完…” 他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攬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林晉桓的力道之大,撞得他心口生疼。薛遙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僵硬地像一塊木頭,四肢百骸都脫離了他的掌控,手中的骨灰壇險些脫手。 “林晉桓,你給我松手!”薛遙無法再忍受自己心里的慌亂。他提起一掌襲向林晉桓,試圖掙脫他的禁錮。 林晉桓沒有躲閃,咬牙生生受了這一掌。他將臉埋在薛遙的脖頸上,雙臂用力把他摟得更緊。 薛遙感覺的一只手撫上自己的后腦勺,將他的腦袋按上一個寬闊的肩膀。林晉桓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耳后,他聽見林晉桓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你不要難過了。大雨中林晉桓擁緊了懷里的人,他閉上通紅的雙眼,在心里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個懷抱既不溫暖也不溫柔,反而帶著冰冷的雨水氣息。但薛遙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心,就這么生生被撬開了一條縫隙。 二人沉默回到了清心堂。林晉桓沒有提出離開,薛遙也沒有讓他走。薛遙找了一套干爽的衣裳給林晉桓換上,接著就像之前的無數個秉燭夜聊忘了時間的夜晚一般,林晉桓歪在薛遙的塌上睡著了。 上一回二人心無芥蒂地在清心堂徹夜閑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薛遙起身往林晉桓身上扔了條毯子,自己回到案前繼續寫著送回樞密院的信。 薛遙望了一眼睡夢中的林晉桓,在素白的宣紙上落筆寫下第一行字:關山玉確在迦樓山,由九天門少主林晉桓隨身保管。 瓢潑的大雨已經停歇,秋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濕漉漉的香氣。薛遙寫下了第二行字:以關山玉為餌在江湖中散播流言,務必引導各大仙門于明年五月大祭之日圍攻九天門。 林晉桓睡得并不安穩,夢中也緊緊皺著眉。薛遙扔下筆起身點起一柱安神香,又回到案前在紙上寫上第三句:迦樓山入口結界乃溫橋鶴所設,將小長安寺牽涉入局,有助于破陣。 薛遙凝視了信紙很久,最后提筆在信上寫上:九天門立教百年,以人為牲,罪大惡極。 于明年五月初五鏟除九天門。 沈照璧于深夜醒來,她的太陽xue像被針扎般疼痛,窗外淅瀝的雨聲吵得她心煩意亂。 睡眼朦朧間,她看見窗邊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照璧你醒了?!比擞耙娚蛘砧敌蚜?,拂開紗帳緩緩朝她走來。 待黑影走到近前,沈照璧這才看清來人。 “怎么會是你…”沈照璧的心中有一絲詫異,但她的話還沒說完,雙眼就陷入了一片空茫。她像提線木偶一般呆楞在了原處。 “好孩子?!焙谟霸谏蛘砧荡睬白拢骸皝砀嬖V我,今天你在清心堂看見了什么?!?/br> 沈照璧那雙脈脈含情的美目此時沒有了神采,她目光呆滯地平視著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看見…” “你看見了司徒坤?”薛遙倚靠在窗前,詫異地問道。 “正是?!鄙蛘砧到癯縿倓傓D醒,面容有些憔悴。她擁著錦被坐在床上回憶道:“他一來就要殺我和重雪,后來不知是出了什么變故,司徒坤急匆匆地走了。他走的時候重雪她還沒…” 司徒坤走的時候重雪還沒死。 “然后呢?”薛遙來到沈照璧床前問道。 “然后我就突然暈過去了?!鄙蛘砧涤行┳载煹卣f道:“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重雪…” “不必自責?!毖b打斷沈照璧,繼續問道:“司徒坤是一個人來的?” 沈照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接著她訥訥地說道:“是,但他,他帶了一個…藍色…藍色…” 沈照璧突然渾身顫抖起來,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仿佛當時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照璧!”薛遙指尖凝起一抹真氣,打入沈照璧的天靈。 沈照璧這才平靜了下來。 薛遙避免再刺激道沈照璧,于是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溫和一點,他俯下/身輕聲問道:“你看到了那天那道藍影?” 沈照璧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它…不似凡物,一出現就吸食我的靈力,讓人無從抵抗…” 薛遙想到晉儀確實提過沈照璧氣海受損。莫非之前他與林晉桓當真小看了這老匹夫,豎瞳一事確是與司徒坤有關? 薛遙離開了沈照璧的寢房,心里還在暗自琢磨司徒坤的事。依沈照璧所說,司徒坤既已得手,又倉皇抽身離去,可見當時清心堂來了一個司徒坤不得不忌憚的人。 一個人他修為高深,又引得司徒坤忌憚,這迦樓山之上就只有… 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樂聲打斷了薛遙的思緒,一只蝴蝶從遠處飛來,輕飄飄地落在薛遙的肩上,輕輕扇動著翅膀。 薛遙隨著樂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條栽滿了虞美人的小道,曲徑通幽,一條水磨石鋪成的小路通往庭院深深處。 鬼使神差地,薛遙似被蠱惑了般往樂聲飄來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