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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齊烏斯畢竟是萬年前圣殿的獵人,縱使時代改變,老元帥仍然相信,現在的圣殿至少保留著一些原本圣殿的東西,這是他們當前唯一能抓住的了。 魯齊烏斯微微點頭,老元帥離開了,房間里只剩下他與祝衡。他在祝衡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微微抬眼,很自然的問候了一句。 “祝醫生?!?/br> 祝衡笑了,他溫和的主動引起話題。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恐怕魯齊烏斯先生不得不每天面對我了?!彼⑽⑿χ?,“勞煩你,盡可能多的教我東西,那些能夠……在西奧的監視下幫助你們,進而徹底扳倒他的東西?!?/br> 他時常給黑暗生物做心理疏導,加上氣質溫和無害,通常很容易就帶起談話的節奏。但是他看了看對面圣者面無表情的臉,苦笑著放棄了這么做。 “阿雷西說的沒錯,你果然對我防備心很重?!?/br> 醫生的敏銳觀察力讓他注意到,對面的圣者在聽到“阿雷西”這個名字時,表情才出現第一個微小的變化。在此之前,圣者如同敲打不碎的堅冰,看似透明,實則對外界進行著苛刻的阻拒。 祝衡已經不是第一次留意到這件事了,在他先前對失眠的魯齊烏斯進行疏導時,他就有所察覺。 “恕我冒昧,在我們開始之前,我能否先說一點題外話?!?/br> 圣者略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表示可以。 “其實您不僅防備懷疑著我吧?”祝衡輕聲說道,“您偶爾流露出的神情、身體語言,幾乎都意味著您對所處的整個世界缺乏基礎的信任?!?/br> “也許這只是我的直觀感受,但是,您恐怕同時也懷疑著愛麗、奧爾森元帥,乃至更多更多的人?!?/br> 魯齊烏斯轉了轉筆,天空色的眼眸顏色淺淡漂亮,很多人都會被這仿佛在發光的外表所蠱惑,打心底相信這是一位高潔的圣者,宛如那些傳說中的英雄一般,強大、無畏、關懷他人??勺:鈴哪请p漂亮的眼眸中,卻看出了沉淀極深的冷漠。 “恕我直言……”他喃喃道,“您恐怕很少在意阿雷西歐之外的任何人?!?/br> 這句話落地,祝衡就看到對面的圣者點頭。 “對?!濒旪R烏斯坦率承認,“我放在他人身上的注意力很少?!?/br> 他的坦率與理所當然的態度,讓祝衡為這種殘酷的教育手段感到悚然, “是誰這樣教育您……您這種情況實在是我生平僅見,這是需要從幼年開始不停灌輸才會形成的……扭曲的……”祝衡的聲音已經有些發抖,接著,他自己想到了答案。 “是……圣殿……” 祝衡從未像此刻一樣,清晰的意識到圣殿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組織。 “看樣子雖然是題外話,我們卻意外地進入了今天的正題?!濒旪R烏斯淡淡道,“那么,我們就此開始。我覺得萬年前圣殿培養專屬獵人的過程,算是個不錯的切入點,我也最熟悉,我們就從這里開始?!?/br> 他喝了一口水,閑聊般的開口道: “我記得,我們那一批共有八十多個孩子。其中三分之二以上死于殘酷的訓練和試煉,剩下活著的,最不濟也成為了獵人?!?/br> 他說起了在圣殿曾經見到過的事物、規章、訓誡,一些死亡,一些傾軋。從他平緩的敘述中,祝衡逐漸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尊龐然大物的形象。這尊龐然大物擁有者民眾的信仰,仿佛身披圣潔悲憫之光,同時又野心勃勃、不擇手段,將一切的犧牲都歸為為神流血的光榮。 “我的語言學老師曾經統計過,一天中我所說的最多的詞,就是‘阿雷西歐’?!笔フ邔⑦@件往事當做一個小插曲講述,“我人生的前十幾年,一直在想那會是個怎樣的人;而當我見到了他,我在想的則是‘果然是這樣的人’。他與我的想象半點不差,與我夢中別無二致,我的所有學識都可以在他身上得到印證,擊敗他就意味著我的人生畫上句號?!?/br> 祝衡長久的保持沉默,他低著頭,只有瞳孔微微顫抖。 “有獵人成功了,我曾很羨慕他?!笔フ呃^續敘述道,“圣殿為他舉辦了盛大的典禮,雖然一開始他臉上沒有笑容,最后還是笑了,一定是太高興以至于在開始無法做出表情?!?/br> “我想……”祝衡聲線顫抖的打斷了他的敘述。這是破天荒的,因為祝衡是個十足柔和的人,并且樂于聆聽,他這樣反常的舉動讓魯齊烏斯停下講述,靜靜的凝視他。 “那個人,也是專屬獵人嗎?他……殺了他命定的血族?” “……是?!?/br> 得到回答之后,祝衡看起來仿佛要哭了。 “多么……多么大的錯誤……” 他低聲顫抖著說道。 “那位獵人,應當是真的笑不出來?!?/br> “我是醫生,我熟知人們的心理。圣殿的全套培育方法實施下來,那位【命定】在獵人心中的地位會壓倒一切,這是對周遭淡漠甚至懷疑的根源,并且……” “那個【命定】,宛如一只白鯨或者天鵝,處于深?;蜻h天,令獵人們終生追逐?!?/br> “你們會逐漸了解【命定】的一切,他們的傳說與事跡、喜怒與哀懼。當你們終于見到他們的時候,過往全部的了解,就如鑰匙進入合適的鎖芯,一一扣緊,一一印證?!?/br> “然后一瞬之間,心旌搖曳,難以自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