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所以人們從同伴中找到了最弱小的、殺死也不會影響勞動力的個體……不過苦難會 打磨靈魂,真可惜,雖然還算能看,但這位‘女巫’的靈魂還不夠格成為神侍?!?/br> 蘇云沉默,面前的場景讓他下意識想起了游戲中茱莉婭的相關劇情,茱莉婭雖然是“術士”,但是她的經歷中也曾有過被當成女巫處刑的故事——這個存在于他意識中的設定,對他面前的茱莉婭本人是否又有影響呢? 蘇云想問,但最后他問出口的問題卻是:“他們都是一樣的個體,人類是怎么從沒有異常的女性群體中鑒別出女巫的?” 茱莉婭微微欠身:“這就要說到人類自己確定的標準了,人類竟然會相信教士與驅魔師的標準,那真是很有趣的事情?!?/br> 既然本質上沒有區別,那么定罪理由就注定成為一個虛假的命題,鑒別者能夠用最惡劣的借口去判斷女巫,比如污蔑與濫刑。 扔到水中浮起來的女人就是女巫,而在水中會淹死的女人才不是女巫;女巫的特點是身上出現邪惡的痣,戳破它就會流血,但有的女巫痣會隱形;女巫不會流淚,不掉眼淚的女人就是女巫,即便女人哭泣那也一定是惡魔作祟…… 在這樣的鑒別標準下,有什么人是無罪的呢? 廣場上的女人很明顯已經被判罪了,她被綁在柱子上,而木柴已經堆滿了她的腳下,這些燃料是人們自愿提供的,仿佛只要為火刑出一份力,他們就能夠免于遭受城外的瘟疫。 人群中也有許多士兵與騎士打扮的人,他們在不久后就要追隨領主出征,此時混在人群中也毫無違和,比起普通人,他們祈禱的東西應當更多一些,比如不要死在戰場上。 一個領頭人打扮的男人站在火刑架前大聲地禱告,他是四處游走的驅魔師,每驅逐一名女巫就能得到當地人的一點報酬,他以《女巫之錘》為指導,從業多年經驗豐富,他早就習慣了使用各種方法巧妙地找出潛藏的女巫,然后讓這些與魔鬼□□的狡猾女人為她們的罪惡付出代價。 這個專業人士高舉起火炬,然后他把火炬扔到了柴垛上,緊接著人群就爆發出了歡呼,他們的聲音是這樣響亮,徹底淹沒了受刑女子的哀嚎。 火焰最終吞沒了所謂的“女巫”,把她變成了一尊熊熊燃燒的火炬 ,漸漸的,女人的哀嚎聲消失了,只剩下焦黑的尸首和歡慶的人群。 當女人灰白色的靈魂逐漸上升時,這一場審判才終于結束。 茱莉婭對著那靈魂伸出了手,于是小小的光點就落在了他的手中,這個女人的生平在一瞬間便坦露在魔鬼和神靈的面前,乏善可陳。 “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靈魂被軀殼束縛,個體遭群體馭駛,他們永遠都無法擺脫群體的軌跡,規則是他們無法擺脫框架,我的神啊,這就是您的造物們……” 說到這里茱莉婭頓了頓,似乎是因為自己的措辭不當而抱歉地朝蘇云微微頷首,紫色的眼眸中波瀾瀲滟:“他們根本沒有什么值得去愛的,您說對不對?” 蘇云從茱莉婭的手中擷來女子的靈魂,只平淡地反問:“可是……茱莉婭你,難道不是我的造物嗎?” 這個一向在蘇云面前保持著嚴肅理智的男人突然笑起來,在這一刻他微斂起的紫眸魔魅橫生:“是啊——我的父神,我,還有我的兄弟們,我們所有人都不值得您去愛?!?/br> 蘇云有些錯愕地看著茱莉婭,茱莉婭則單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臟:“我們確實在祈求您的愛,可是您不應當給我們任何回應?!?/br> 所有的回應——從愛麗絲的咬痕到賈斯敏的擁抱。 “您的回應是一切悲劇的根源?!避锢驄I這么說著,突然湊近蘇云,此時他笑得格外溫柔,眼里又似乎有著扭曲的祈求與沉重的悲哀。 也就在蘇云短暫的怔愣時,茱莉婭輕輕吻上了他的眼尾,一個蜻蜓點水一般的觸碰,更像是莊重的儀式而非情感的宣泄。 “為什么要許諾呢?為什么要應許?您怎么能陪著我們直到一切的盡頭……”這個紫眸的男人喃喃自語,像是在頌詩,又像是在悼念,“我的神,您應該毀掉我們的……” 您應該毀掉我們,否則就該由我們來毀掉您。 60 伊西絲的軍隊即將出征。 所有隸屬于領主的騎士此時都已經更換為神侍,輜重被妥善地裝車,一切都準備就緒。 茱莉婭因為醫生的特殊身份而被勒令留在一輛馬車中,蘇云也被分到了一輛車,不過他的馬車和茱莉婭的那可是天差地別,名義 上來說這輛馬車屬于領主,不過實際上這就是伊西絲一早就給他的神準備好的載具。 不過蘇云也不是非得乘坐馬車,伊西絲還給他準備了馬匹,包含各種顏色體型性格與性別,堪稱騎士最大的浪漫。 蘇云隨意挑選了一匹白馬,急行軍對他來說無關緊要,此時蘇云的心中仍然惦念著不久前茱莉婭與他說的一番話。 很神奇的,蘇云竟然隱約能夠明白茱莉婭想要表達的含義,同時他也本能地知道這是茱莉婭最誠摯的祈禱,茱莉婭這樣暴露出的情緒那就像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愛意正扭曲又壓抑地藏在水底。 蘇云下意識轉身望向堆積輜重的方向,那帶著鳥嘴面具的醫生正站在馬車不遠處的臺階上,他雙手持著手杖,對著蘇云的視線深深欠身,這可怖又彬彬有禮的模樣,竟然有些像人類神話中如影隨形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