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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眼前朦朧成一片黑,引他進了夢鄉。 “逆賊葉?!?!” 黑甜香的夢里,一聲大罵兜頭潑來。 仙界,南天河,十萬天兵。 他夢到了前世最后一戰。 彼時的葉危一襲紅袍獵獵,一身銀甲輝輝,手握方天畫戟,腳踏紫霓霞云,立于南天河上,笑對四面八方: “我孑然一身,你們十萬天兵圍剿,給臉了,多謝多謝?!?/br> “放肆!新任仙帝念及同門情誼,才以勸降為先留你狗命!你不跪謝天恩,還敢口出狂言?” 葉危聽得大笑,好個同門情誼。 他們的好仙帝、他的好師弟,趙承,曾一根一根打斷他的仙骨,開膛取丹,偷走修為,然后將他拋入六重天無間鬼獄,轉頭自己登臨帝位,風光無限。 葉危永遠不忘那個莽莽黑夜,無涯深淵前,師弟一柄彎刀貫穿他的胸膛,手中刀光比天上新月更亮。 那年是仙歷五二一年,所有人都以為仙界葉天王死了。 然而葉危沒死。 不僅沒死,他還修出了鬼道! 無間獄關押百鬼,怨氣沖天,正是修鬼道的好地方。趙承怎么也沒想到,師兄葉危仙骨全廢,竟能以怨氣轉修鬼道,成王成魔,法力無邊,收編百鬼為軍隊,還收服修羅鬼王作他麾下大將,直接打出了無間獄! 鬼道被仙道打壓久矣,一朝聽聞前仙界葉天王舉旗反了,紛紛云起響應。葉危的軍隊越打越壯大,一路勢如破竹、戰無不勝,從六重天一直打到二重天,打到了仙京城門口! 只差渡過這南天河,轟開那南天門,踏平靈霄寶殿! 仙鬼混戰,昏天黑地,戰到最后,終于從這一片黑中透出刺目的鮮紅。 滴嗒。 有血在滴落,葉危抬眼望去,江水赤紅,伏尸百萬,流血漂櫓。、 他的部下臨陣投降,向仙帝招安。而他腹背受敵,南天河最后一戰,戰敗。 “師兄,大局已定,投降吧?!?/br> 新任仙帝趙承,氣定神閑地坐在仙宮龍椅上,千里傳音道: “你放心,我已位至仙帝,可保師兄不死,保葉家世代榮光。以后師兄就住在芳庭苑里可好?” 芳庭苑,是歷代仙帝豢'養奇珍異獸的地方。 葉危立在那,就像一道盛大的天光,別人都只能活在他的陰影下。趙承偏要去剝掉那滿身的光,他不要師兄死,要師兄活著,關在樊籠里,叫這滿天神佛都看看,到底是誰不如誰。 “師兄,你怎不說話?你復仇失敗了,還不肯投降嗎?” “復仇?”葉危笑了,“你以為我帶著鬼兵一路打來,只是為了找你復仇嗎?” 趙承:“難道不是嗎?” 葉危一笑置之:“你想多了,你還不配?!?/br> 他抬起頭,望著云霧繚繞后巍峨的仙殿宮宇,都打到這了,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世人都斥鬼道為歪門邪道,該殺該死,萬般皆下品,唯有仙道高。 葉危不服。 他有一個更遙遠的夢。 “逆賊葉危!最后通牒了,你到底降還是不降!” 木德星君慨然出列:“你原也是仙門葉家少主,怎竟墮落至此,鑄成大錯!” 錯、錯、錯,每個人都在說他錯了。 大風起,紅袍揚,方天畫戟銀光銳蒼穹,葉危朗聲笑答: “鳥行鳥道,展翅高飛,魚行魚道,戲水游海,天地本無定法,萬物因材施教。仙祖創鳥道,你們卻要萬物只能修鳥道,本身是鳥的,自然飛升,本身不是鳥的,痛苦不堪。鬼道不過是魚修魚道,如魚得水,何錯之有?” “亂臣賊子,一派胡言!”木德星君氣得絕倒,焚風將軍上前一步: “葉危,我曾與葉家共事,知你素來叛經離道,巧舌如簧,可你回頭看看,你身后還有人嗎?” 葉危身后,空無一人,死尸滿江紅。 世間少有對錯,不過是成王敗寇。 “四面楚歌、走投無路,葉危!你還在抗爭什么?降了吧!” 廣漠的江面尸橫遍野,南天河潮起潮落,一涌一涌,如饕餮吞吃著生靈。 “我不降?!?/br> 十萬天兵浩浩蕩蕩,葉危孤身一人立在南天河上,鬼道成魔,魔心無邊,赤色丹霞鋪云端。他沒有回頭,只是道: “空無一人又如何?” 黃風滾滾,黑水滔滔。 葉危笑了笑,他隨意地拎著方天畫戟,朝十萬天兵輕蔑地勾了勾手: “來,一挑十萬?!?/br> …… 靈霄寶殿,一位仙官倉皇來報:“稟……稟告仙帝!大事不好了!反賊葉危寧死不降,打起來了!” “打便打吧?!壁w承懶懶地坐在王座上把玩著一塊白玉,“十萬天兵,還搞不定一個葉危嗎?” 仙官一哆嗦:“仙……仙帝??!已經戰死三萬將士了!” “砰啷——” 白玉失手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趙承龍椅都坐不住,驚得立刻站起來:“你說什么!三萬?他!一個人?” 秋風瑟,南天河畔,叢叢荻花白,忽而雪光頓起,濺了一身紅。 葉危銀盔浴血,傲立于空。他已震碎心脈,放出平生功法,誓以一人之力,與千軍萬馬同歸于盡。 “哥,你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