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這算什么
那是早晨八點,律師馮遠的一通電話驚醒了顧曉晨。她甚至都還沒有起床,整個人處于惺忪狀態。聽見電話那頭男人不疾不徐的聲音,她一下睜開眼睛,抓緊了手機,心也同時一緊,只感覺什么揪著自己,讓她如此難受。 她顫聲開口,沙啞問道,“哪位伍先生!” “伍賀蓮先生?!瘪T遠沉聲報出了名諱,又是說道,“顧小姐,不知道早上您是不是有空呢?” 一陣氣血迅速上涌,顧曉晨咬牙問道,“我現在就有時間,請告訴我律師事務所在哪里!” 律師馮遠立刻告訴了她事務所辦公大樓,顧曉晨猛地掛斷電話。只花了十分鐘時間洗梳,來不及吃早飯,匆忙地換了衣服提了挎包就這樣出門了。她攔下一輛車,朝著律師事務所趕去。只是一路上,整個人都異常冷靜,像是火山爆發前的安寧。 一座商務辦公大樓,律師事務所在大樓十二層。 顧曉晨坐著電梯而上,電梯終于抵達,打開門的剎那,瞧見了“馮遠律師事務所”幾個大字。 “您好,我找馮遠律師?!彼呦蚯芭_處,望著接待小姐說道。 “小姐請稍等,我替您聯系下?!苯哟〗懔⒖棠闷痣娫?,寥寥幾句后掛斷。她剛要帶著顧曉晨進事務所,高瘦的男人卻主動迎了出來。瞧見外邊站著的顧曉晨,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說道,“顧小姐是嗎?” 顧曉晨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邊請!”馮遠的態度好得不可思議,已然是在接待貴賓。 顧曉晨跟隨著馮遠走進事務所,來到了辦公室。秘書立刻沖了茶水走進,之后又退了出去。馮遠朝大班桌走去,伸手比了個手勢,“顧小姐,請坐?!?/br> “謝謝?!鳖檿猿慷Y貌地回應,視線掃過周遭,卻沒有瞧見某人的身影。 “顧小姐,這份是周氏百分之三十股份的轉權協議,伍先生已經簽字同意?!瘪T遠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里取出協議,“顧小姐簽字以后,協議就立刻生效?!?/br> 馮遠拿過鋼筆,拔了筆蓋,將協議以及鋼筆遞到了她面前,“如果沒有什么問題,顧小姐,您可以簽字了?!?/br> 顧曉晨的目光掃過他遞來的兩件東西,抬頭望向他,“馮律師,我要見伍先生?!?/br> “伍先生不會來事務所?!瘪T遠徐徐說道。 顧曉晨凝眸問道,“那你告訴我,他在哪里?!?/br> “很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伍先生并沒有交代行程?!?/br> “沒事?!鳖檿猿枯p聲說道,只是拿過協議徑自放進了挎包里。馮遠剛要開口,她微笑說道,“我會找到伍先生,所有的事情由我負責,馮律師不必擔心?!?/br> 馮遠被她的氣勢驚到,頓時悶聲。 顧曉晨大步地走出商務大樓,卻不知道該怎么找到他。思忖了下,她給言旭東打了個電話,“旭東,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或者,你告訴我他在不在香港?” 接到她的電話,言旭東顯然一怔,而后才說道,“曉晨,你找他有事?” “有事?!鳖檿猿繄詻Q說道。 言旭東這才告訴她,今天是灣仔港灣度假區建工剪彩的日子,伍賀蓮作為項目負責人,全權代表伍氏出席,所以他會在那里出現。顧曉晨什么也沒有說,又是即刻趕往灣仔,只是心里卻又一涼。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還真是闊綽。 可是這算什么?分手費嗎? …… 灣仔港灣度假區,早已人山人海。 記者媒體簇擁無數,彩旗飄飄,鞭炮聲充斥于耳邊,一路而去的紅地毯??墒菦]有邀請函的顧曉晨,被阻攔在外。她只好頂著太陽炙烤,站在剪彩儀式外等候??諝饫镫[約傳來司儀的聲音,而她卻感覺整個世界仿佛只有她一個人那樣。 顧曉晨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人群忽然擁出,她硬是被擠到了一邊。 “賀總!聽說您打算離開伍氏,將事業發展到美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賀總請留步!” “賀總您說幾句吧?” 記者們爭先恐后,只被高大的保安擋住,不讓他們接近半步。 閃光燈不斷地閃著,刺花了眼眸。 男人在人群里從容而出,四周圍繞成一個人圈,熱風徐徐吹拂而來,黑色的劉海一縷落下,一雙鷹眸斂著精光。濃密的黑發不羈地帖服著他如鬼斧雕琢般的俊容,冷鷲邪佞,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直視前方,薄涼的唇微抿,沒有作任何回應。 顧曉晨在人群后頭不斷張望,想著該怎么才能夠接近他。 他只離她幾百米的距離,可是怎么會那么遠? 保安們依次站開,站成了一條直線,徹底擋住了記者們繼續尾隨。 顧曉晨曾經來這里勘察過,所以對地形十分熟悉。靈機一閃,她轉身撇下人群,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繞了很遠。乘著保安和工作人員的注意力全都集中應對那些記者的時候,她一下從小路沖出,奔向了朝著房車走去的伍賀蓮。 “阿……”顧曉晨剛要呼喊,卻硬是改了口,“伍先生!請等一等!” “那里怎么會有人?快點攔??!” “是!” 一剎那,突然沖出來的女孩子讓工作人員警惕,立刻有人上前一邊一個抓住了顧曉晨的胳膊,作勢就要將她強行架走。 “伍先生!賀總!伍——賀——蓮!”顧曉晨嘶聲力竭地沖他的背影嚷嚷,終于讓他停下了步伐。 風中傳來熟悉的女聲,伍賀蓮放慢步伐,終于轉身望向了她。 …… 陽光真是刺目,顧曉晨的挎包早就在拉扯中掉落在地。她是那樣狼狽地出現,還被兩名工作人員抓住了胳膊。等了太久時間,又沒有吃早飯,胃空空的,腦袋也空空的,而眼前的他太過閃耀璀璨,讓她有種瞬間暈眩的感覺。 伍賀蓮凝眸望著她,邁開腳步走到她面前,沉聲喝道,“放開她?!?/br> “是!”兩名工作人員立刻松了手,退到一邊。 諾大的場地只剩下他們兩人,距離一米遠。 那些記者在顧曉晨身后不遠處不斷按著快門,似乎是抓拍到了什么八卦新聞一般,期間不斷有人吶喊“小姐請轉過身來”、“小姐你和伍先生是什么關系”、“這位小姐是伍先生的新歡嗎”諸如此類的話語。 顧曉晨卻全都聽不見了,那些吵鬧聲。 她倔強地抿著唇,握起拳頭,像是在忍耐克制著些什么,像是不讓情緒崩潰。 顧曉晨甚至沒有抬頭去看他的臉,只是盯著他的胸膛,輕輕開口,“為什么要將周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轉權給我?!?/br> 伍賀蓮默了下,這才沉聲說道,“這是你該得的?!?/br> 該得的?顧曉晨有了想笑的沖動,可她怎么就是笑不出來呢? 這讓她想到了他們之間為什么會有交集,那是一場契約一場交易。他從來沒有心,她也不該當真??墒呛髞砟?,后來也是假的嗎。為什么要對她好?為什么要問她做他的女朋友好不好?為什么讓她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顧曉晨渾身發顫,一下彎腰抓起地上的挎包,手都開始發抖,慌亂地拉開拉鏈,將挎包里的那份協議取出。太過用力的動作,紙張都被手攥緊,摳出了痕跡,一字一句說道,“協議還給你!我不需要股份!” “怎么?你覺得這是在羞辱你?”伍賀蓮反唇相擊,眼底有著深鎖的嫉意。 “我不需要!”顧曉晨氣憤地皺眉,猛地揚手就要撕毀手中的協議。 伍賀蓮眼明手快,急忙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氣那么大,“咯吱”一聲,抓得她痛得快要掉淚,他厲聲喝道,“拒絕對你沒好處,有錢總比沒錢好,人要學著聰明點!你的驕傲只會讓你愚蠢,會讓你沒辦法生存!” “收下股份,也讓我省心!”他輕描淡寫的口吻,只讓顧曉晨覺得是在打發落魄的乞丐。 他只想安心罷了,顧曉晨突然無力,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硬是擠出三個字,“放開我?!?/br> 伍賀蓮冷漠的俊容沒有絲毫起伏,可是手指卻放慢了動作,這才松開了手。 顧曉晨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就是不能,她將那份協議死死抓住,勾起嘴角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伍先生說得沒錯,有錢總比沒錢好,人要學著聰明點?!?/br> “這樣才是乖女孩?!蔽橘R蓮沉聲說道,平平淡淡。 乖女孩,晨晨,他曾經總是那樣喊。 協議在手中抓成了一束,顧曉晨的隱忍化為不知該如何訴說排解的話語,只是有一個疑問一直埋藏在心中。她終于抬起頭來,秀眉蹙成一條,雙眸如皓月皎潔,他的俊容映入眼底,像是永遠也不愿意抹去的畫影。 “你說不許我難過,這是假話嗎?!鳖檿猿抗虉痰貑柕?,最后一個字卻已經哽咽了聲音。 伍賀蓮黑眸忽而渙散了光芒,神思游離。 顧曉晨低下了頭,邁開腳步從他身邊慢慢走過。 伍賀蓮睜目,霍得轉身,幾個大步追上她,再次攔住她的去路,瞇著一雙鷹眸,斂著慌亂,“我給你最后的機會!你可以回頭留在我身邊!” 回什么頭?她有什么頭可以回? 顧曉晨笑笑,繼續朝前走,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的聲音透過空氣飄來,讓伍賀蓮終于止步,“你已經做了最讓我難過的事情?!?/br> “嘟嘟——”手機叫囂而起,煩亂的思緒更加糾纏。 伍賀蓮側身望向她離去的身影,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管家急急說道,“二少爺!大事不好了!四小姐從樓梯上摔下來,流了好多血,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 那抹身影已經攔下車揚長而去,從眼前一閃而過,伍賀蓮匆忙地坐入房車,硬聲說道,“我馬上趕來!” 那些往事竟是過眼云煙,呼嘯而過的風,顧曉晨將車窗降下。 手中的協議已經被攥得不像樣子,她顫抖著手,將它撕成一片一片,像是心被撕碎。慢慢伸手,手一松,那些碎片順著風飛向了窗外,飄散在空中,全部拋到了腦后。那個帶著她騎自行車的男人,不管是海洋水族館、游樂園的鬼屋、冰淇淋蛋糕、煙花、像飯團的壽司……她全都不想再去回憶。 好像做了一場夢,這一夢夢得太久。 夢里的人終于消失了,可是她怎么好像還沒有走出夢境。 顧曉晨將自己關在公寓里,誰也不見。清楚明白地告訴周家,告訴林芬,她絕對不會嫁給周城澤。 生活像是行尸走rou,睜眼閉眼之間。 “咚咚咚——”誰在敲門,顧曉晨蜷縮在沙發上,不想去看。 電話也在之后響起,她也不去接。 忽然,公寓外爆出粗口,卻是女聲,“顧曉晨!顧曉晨你出息了??!竟然敢不接你jiejie我電話了!我在你門外邊就聽見你手機鈴聲了,你還給我裝不在家呢!快點開門兒!你躲誰呢???” 這個聲音…… …… 顧曉晨在家里關了整整三天之后,余玫就這樣突然回來了。 余玫微微歪頭,站在公寓外朝她笑得生動狐媚。一頭大波浪的卷發,隨意撩向左邊頸項,右邊則露出了美好的肌膚。她穿著玫瑰花短裙,窄窄的裙擺只到大腿,性感得讓人無法抵擋。 余玫沖著她微笑,嬌滴滴地說道,“怎么啦?傻丫頭……” 她才剛開口,話都沒有說完,顧曉晨不由分說立刻將她抱住。纖細的胳膊勾住她的脖子,抱得那么緊,余玫忍不住喘氣,一邊直嚷“受不了”,一邊又是說道,“喂喂喂,就算是你想我,也不用想成這樣吧?我快沒氣啦!” 顧曉晨一個勁地搖頭,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余玫忽然沉靜了麗容,輕撫著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傻丫頭,我回來了。好餓啊,好久沒吃我們家曉晨煮的飯了?!?/br> 余玫的出現,宛如一縷陽光,照亮了顧曉晨的生命。 余玫也察覺出顧曉晨的不對勁,那樣黯然神傷的樣子,不時的走神發呆,還會偷偷拿著那條項鏈看了又看。余玫注意到那條項鏈上還掛著一枚戒指,普普通通的戒指,并不怎么值錢,可是有些傻瓜卻當成了寶貝。 余玫不問是誰送的,光是用腳指頭想也想得明白。 “說吧,那個負心的男人是誰!我直接抄了他的家去!”余玫忍不住發火質問,顧曉晨卻已經不想提起。 “我已經忘記了?!彼@么說。 余玫望著顧曉晨酸楚的臉龐,那樣倔強地展現笑容,從開始認識到現在,她沒有改變過,這樣隱忍的她,讓余玫又憐又愛。只好抱緊了她,告訴她那句一直鼓舞自己的真理——明天會更好。 總是相信,明天會更好,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 自從顧曉晨旅行回來,也沒有按時去培訓中心上口琴班。距離上次見面,竟然是半個月之后,陸時彥聯系到顧曉晨,他告訴她自己馬上要出國深造了,短期內都不會回國。 約在餐廳吃飯,這卻是余玫第一次和陸時彥見面。 余玫對男人的印象一向是不良,不過是表面微笑罷了。但是基于陸時彥是顧曉晨的朋友,而且還是在高中就認識的,她也就稍微放松了警惕。接觸過程中,余玫發現陸時彥對顧曉晨更像是一種寄托慰藉,好像是在找尋誰的影子。 次日,余玫買來了超級音響,放在客廳里。 顧曉晨困惑地望著兩名工作人員安裝完音響,這才問道,“玫玫,為什么買音響?” “唱歌唄!”余玫立刻拿了cd播放,屏幕里跳出mv畫面,她清了清嗓子,一把拉過顧曉晨,兩人一人拿一只麥開始唱歌。那是讀高中的時候,學校里老師教的歌曲,有些土氣有些好笑,卻讓人感到十分快樂。 兩人正在唱歌,房門卻被人敲響了。 開門的是顧曉晨,卻是周城澤。 周城澤瞧見了余玫,眉宇頓時皺起,不悅地質問,“她是誰?” “喂喂喂,這位先生!別看你長得人模人樣,你就可以這么沒禮貌!”余玫拿著麥克風,朝他微笑,“我才應該問你,你是誰!” 周城澤對于風情萬種的余玫顯然是不喜的,他的神情擺在那兒,讓人一眼就瞧得出??墒侵艹菨傻囊痪湓?,卻讓余玫險些失手將麥克風摔在地上,“我是晨的未婚夫?!?/br> 未婚夫?余玫從來都不知道顧曉晨有未婚夫,這下是驚呆了。 “周先生請不要亂說!我沒有未婚夫!” “就算是有,也不會是你!”聽見顧曉晨這么說,余玫立刻護小鳥一樣將周城澤給攆走了。 待他走后,余玫這才詢問顧曉晨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曉晨悶了半晌,才將心里積壓了太久的秘密說了出來。只是說完那個“不能說的秘密”,她竟然也沒有那么難過了。原來很多事情,真的可以隨著時間而改變。余玫一下抱住顧曉晨,連連喊她“傻瓜”。 “我有個好主意,能讓你徹底擺脫那個臭男人?!庇嗝奠`機一動。 …… 一個月之后,周氏總裁周城澤對外宣布與白家千金白惠小姐訂婚的消息,對于先前曾經傳出未婚妻姓“顧”這一說法,他只聲稱是為了保護未婚妻不受搔擾。而媒體記者有的認為是周總對外放的煙霧彈,有的則認為其中必定有蹊蹺。 又過一個月,白家千金白惠小姐對外宣布取消這門婚事。 這則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各界媒體對于周、白兩家關注度密切提高,一時間成為香港人茶余飯后的談論話題。 據悉,周老先生不堪忍受媒體記者的蜂擁追堵,被氣得病倒了,現在已經離開香港,與周夫人定居國外。而事件當事人周城澤以及白惠均保持沉默,沒有再作任何解釋。這場“訂婚”鬧劇,在一個月之后才得以平息熱度,漸漸銷聲匿跡。 生活開始走入正常軌道,顧曉晨也終于開始尋找新工作。 余玫沒事就愛唱歌,而且還拉著她一起。 唱歌是發泄嗎?也許是的。 可是真的忘記了嗎?也許忘了。 只是三個月后的一天,香港再度鬧出新聞——伍氏總裁伍昊陽拒婚離港,女方林家將撤消二十億注資,伍氏公司面臨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