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太快，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他們到達了郊外的城堡。

    在這里住上一晚之后，將在明日一早搭乘航班飛回香港。

    那是貴族式的城堡，在顧曉晨的心中，城堡只會在安徒生的童話故事里才會有的建筑。壁爐烤著暖火，柔軟的地毯，可以坐在搖椅上，蓋一條溫暖的毯子，看上一本故事書，喝上一杯熱可可。

    這一生仿佛就可以這樣安靜度過了。

    下午兩點，兩人走出城堡午后散步。

    距離城堡不遠處的郊城，那兒有繁華熱鬧的異域風情集市。吉普賽人搭建著帳篷，兜售著小東西。

    “先生，小姐，看看吧?！奔召惾苏f著法語，熱情呼喊，笑容真摯。

    走過一家首飾攤，各式各樣的戒指、項鏈、手鏈……讓人目不暇接。顧曉晨的目光被桌架上的一枚戒指所吸引，那是銀質的戒指，極其簡單的款式，卻鑲嵌著好看的細紋，精致小巧，十分漂亮。

    而她專注的目光也吸引了伍賀蓮，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他瞧見了那枚戒指。

    他側目望向她，她的眼底閃爍著期許的童稚光芒。那種渴望，讓他心中悸動，像是個渴望巧克力的孩子。

    伍賀蓮拿起那枚戒指，抓過她的手戴在了她的手上。

    “買了?！彼谅曇痪?，一貫的霸道，不讓她有拒絕的余地。

    “我只是隨便看看，阿賀……”顧曉晨急忙去摘戒指，但是他的手一把握住她的，不讓她去摘。他的雙眸凝著光芒，那目光讓顧曉晨停了聲，呼吸由急促變而平順，低頭說了聲“謝謝”。

    伍賀蓮這才松開手，拿出錢遞給吉普賽商人。

    “喜歡嗎?！彼吐晢柕?，凝望著她白皙泛著紅暈的側臉。

    顧曉晨盯著戴在手指的戒指，食指輕輕撫過，像是觸動到異樣的電流，直接躥進心里。她的眼底閃爍著熠熠光輝，那樣害羞的神情。忽然抬頭，溫柔地望著他，輕聲說道，“喜歡?！?/br>
    喧鬧的集市，小小的帳篷，他們并肩而站。

    第一次，第一次覺得他似乎離她并不遠。

    至少，不再是天邊那么遠了。

    吉普賽婦人找了零錢，送了精美的戒指盒。顧曉晨微笑接過，婦人望著伍賀蓮微笑，“m0votre0ama0si0mignon”

    顧曉晨一臉狐疑，只得向伍賀蓮的尋求解答。

    伍賀蓮俊逸凝窒的容顏忽而展現了笑容，格外迷人，微微點了頭。

    走出首飾攤的帳篷，他牽著她走在集市里。顧曉晨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問道，“阿賀，剛剛的老板說了什么？”

    “想知道？”伍賀蓮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恩——”她立刻點頭。

    伍賀蓮腳步一停，側頭瞥向她。也許是陽光的緣故，他的俊容不再冷漠，有了一絲暖意。他微微俯身，湊到她耳邊，親密囈語，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就、不、告、訴、你?！?/br>
    顧曉晨蹙眉，料不到他竟然會這么說。詫異地望著他，可是他飛揚的唇角，淡笑的俊容，讓她錯愕讓她欣喜，隨之也露出笑容。忘記了兩人并非站在同一高度，忘記了他們之間不被人所知曉的關系。

    更忘記了這只是場契約。

    惟有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斜長，交握的手密不可分。

    ……

    入夜后，整座城堡除了他們兩人，再無他人。廚房和女傭全被撤走了?？赡芩麄儸F在已經回家，和深愛的人一起。而在城堡天臺的玻璃餐廳，他們共進晚餐。燭火閃耀，他在這一頭，她在那一頭。中間只隔著幾盞燭火。

    夜空是蔚藍色的海洋，點綴的繁星閃爍。

    這樣的氣氛，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只是靜靜地吃著東西，也忽然像是一種幸福。

    用完餐，伍賀蓮抱著她站在天臺看星星。他的氣息那么近，從耳后傳來。顧曉晨被他圈在懷里，感受到他的胸膛傳來的溫暖。她抬頭望向天空，星星一閃一閃，隔了幾個光年卻那樣神奇得同時閃現。

    伍賀蓮握住她的手，抓到眼前細細地瞧。她的手指十分纖細、白皙，很漂亮。他觸過她手指戴著的那枚戒指，沉聲說道，“戴著吧。不要摘下來了?！?/br>
    “恩?！彼皂樀攸c頭。

    “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許摘下來?！彼缘赖孛?，將她的一雙小手包裹在掌中。

    顧曉晨蹙眉，小聲問道，“那工作的時候呢？”

    “不許?！?/br>
    “煮飯的時候呢？”顧曉晨又問，想著洗東西的時候很容易會將戒指掉進池子里。

    “不許?！?/br>
    “洗澡呢？”

    “不許?！彼B問三次，他同樣回答三次。

    “你怎么這么多問題？”伍賀蓮皺眉，在她肩頭嚙咬作為懲罰，“永遠都別摘下來了?！?/br>
    顧曉晨輕顫，一顆心也輕輕顫抖。

    永遠？

    永遠有多遠呢。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他撫著她的臉低頭深深吻她，她閉上了眼睛。

    太過夢幻的幸福感覺，不敢輕易沉淪，卻像沼澤將她深陷。

    她在那個人眼里，那就是最美。

    爸爸，她的加伊出現了嗎。

    ——————

    備注：m0votre0ama0si0mignon翻譯：先生，你的戀人如此可愛。

    ……

    坐著飛機回香港，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

    顧曉晨扭頭望向身旁的人，伍賀蓮閉著眼睛，睫毛長而密。他的俊容覆著一層霧氣，微微有些冷漠。她收回視線，低頭望向了自己的手指戴著的戒指。忽然遇上一陣氣流，飛機跌宕起伏。她的耳朵隆隆作響，壓抑難受。只是碰觸著那枚戒指，她的心在這個時候，猛地平靜。

    終于順利返回香港，恰好是下午兩點。

    一走出機場，伍賀蓮卻接到了誰的電話。她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接電話。瞧見他微皺的眉宇，她有些困惑狐疑。

    掛斷電話，伍賀蓮走到她身邊，沉聲說道，“你自己打車回去?！?/br>
    顧曉晨點了點頭，可是他陰霾的神情顯現出一絲焦慮，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阿賀，發生什么事了？”

    “不要多問！”還是這句話，口氣卻沖了些。

    顧曉晨頓時一怔，抿著唇不再說話了。

    伍賀蓮瞧見她瞬間安靜下來，本就微蹙的眉宇這下皺得更攏了。他牽過她的手，大步走出機場。而后攔了輛車，將她塞了進去。車門關上，他站在車外，低頭望著車內的她，低聲叮嚀，“不要亂跑?！?/br>
    顧曉晨“恩”了一聲，側頭回望。

    車子徐徐駛動，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最后一閃而過的剎那，顧曉晨只覺得他的雙眸落寞得像是寂夜里隕落的流星。

    “小姐，去哪里？”的士司機問道。

    顧曉晨愣住，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回哪里。思忖了半晌，她還是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反正，他也沒說讓她搬回銀申。

    離開家的時候還是一月，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二月了。

    公寓里冷凝安靜，一段日子無人居住，有了陌生的氣息。余玫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想來又是出國了。顧曉晨放下行李，將窗簾拉開，客廳里這才明亮。午后的陽光正是燦爛，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開始收拾行李，將東西放進柜子里。

    多了幾件衣服，那是他買給她的。還有……那雙水晶鞋。她捧起水晶鞋，想到那個晚上，他拉著她跳了一個晚上的舞，想到他牽著她的手飛奔出t臺秀場。小心翼翼地將水晶鞋收好，存放安置在柜子里，如此珍惜。

    整理完行李，整理完房間，她煮了點東西填肚子。

    這一夜，她睡在一個人的公寓。

    而他，又睡在哪里。

    ……

    重回公司上班，投資部的同事見到她都紛紛問候。

    “顧秘書，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br>
    “顧秘書，早上好?！?/br>
    “早上好?！?/br>
    顧曉晨提著挎包走進辦公間，這些天的離去，公司最近的項目事宜也全都不清楚。等到伍昊陽上班，她立刻沖了杯咖啡，而后敲響了副總辦公室的大門，聽見里面的人喊道，“進來?！?/br>
    顧曉晨推門而入，將咖啡放在辦公桌上，微笑說道，“副總，您的咖啡?！?/br>
    伍昊陽徐徐抬眸望向她，只見她白皙恬靜的臉依舊如初，與離開的時候沒有半點差別。他并沒有去拿那杯咖啡，眼眸一凝，沉聲說道，“我的秘書有事請假，原來經過賀總批準才可以?！?/br>
    顧曉晨來之前就想到了這層關系，她是副總的秘書，按道理也應該向副總請假才對?？墒恰撛趺唇忉?？

    “顧曉晨，我不得不說，你真的是一個很聰明很厲害的女孩子。柔順、乖巧、安靜，這些都是你聰明的地方。其實這樣也挺好，何樂而不為?！蔽殛魂栞p吐出這幾句話。誰不知道伍賀蓮從不動公司里的女職員，甚至連夏媛都沒有動，可偏偏就她例外？

    “請假的事情，沒有向副總請示，我很抱歉……”顧曉晨輕聲道歉，可是卻被人硬聲打斷，伍昊陽睨著她問道，“賀總最近不會來公司了，你知不知道？”

    顧曉晨的神情有一瞬微窒，伍昊陽犀利捕捉，“不知道就算了。你也沒資格知道。出去工作?！?/br>
    “是……”說到一半的話咽了回去，顧曉晨轉身離開。

    顧曉晨不知道伍昊陽所說的話，到底是指什么。她搖了搖頭，不讓自己陷進這些煩惱的思緒，完全投入工作中去。再見到姚詠心以及沈若，難免被她們“批斗”一番，而后請了一頓飯。

    晚上回到家，顧曉晨卻見住宅大樓外的路邊停了一輛車。

    格調灰的車身，讓她一眼就猜出車主會是誰。

    顧曉晨急忙加快了步伐，繞過車子，沖進小區。但是車內的男人卻猛地打開車門下車，腳步邁得比她更快更急。一下就擋在了她的面前，甚至是抓住她的手不放，“你去哪了！”

    他沖沖地質問，銀邊眼鏡下的雙眸難掩關心。

    顧曉晨抬頭，只見周城澤凝望著她，她想到生日宴會的一切，心里對他直覺得抵觸排斥，“周先生，我去哪里，這是我自己的事。還有，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抓我的手？”

    “對不起，弄疼你了?！敝艹菨梢庾R到自己的力氣過了，立刻松了手，又是重復方才的問題，“這些天，你去哪了？”

    “出差公干?！鳖檿猿科届o下來，輕聲說道。

    “和誰？”周城澤銳利追問。

    “我現在很累。我想要睡覺休息?！鳖檿猿旷久?，朝旁挪了一步就要走。

    他擋在她面前，“累就辭職。我可以養你?！?/br>
    “你什么意思？”

    他默了下，忽然說道，“我娶你?！?/br>
    夜色朦朧，月光照耀下，周城澤斯文英俊的容顏有些不真實。眼鏡下的雙眸斂著深邃，低頭俯視著她，一眨不眨?？伤纳袂閰s不像是開玩笑，緊皺的眉宇透出一絲認真以及堅決，他似乎正在等待她的肯定答案。

    顧曉晨瞬間呆住了，完全料不到他會說這樣的話語，只得愣愣地望著他。

    他都說了些什么？

    娶她？

    他瘋了嗎？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周城澤的耐性用盡。

    像是算準了她不會拒絕那般，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我可以娶你。你不用再這樣辛苦的工作。明天就去伍氏辭職，如果要賠償毀約金，你就同意。多少錢，我來給。不過這兩年時間，你先住在外面，我會給你安排好公寓。這里太舊了，你一個人住我也不放心。等時間差不多了，你再進周家?！?/br>
    “這段時間里，如果你閑太無聊了，可以學學鋼琴或者跳舞，也可以像雅茹那樣找個老師學插花?！敝艹菨傻统恋哪新晱那胺絺鱽?，顧曉晨松開的手慢慢緊握，像是在努力克制隱忍。

    “晨，辭職吧?！敝艹菨烧f著，伸手想要去摟她入懷。

    顧曉晨突得緊握拳頭，當他的手快要碰觸到她的時候，猛地揚手揮開了他。她朝后退了一步，純粹地想離他更加遠些。

    “晨？”周城澤詫異呼喊。

    “你說完了？”顧曉晨清澈的雙眸閃著光芒，輕聲一句。

    周城澤始料不及，俊容顯出幾分困惑。

    “周城澤，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更加不知道你想怎么樣。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們周家一點興趣也沒有?！鳖檿猿砍冻鲆荒ㄎ⑿?，那樣淡然生疏的笑容，虛無飄渺，“我對你周城澤更加沒有興趣?！?/br>
    “我不會嫁進周家。不會嫁給你?！彼菢拥膱詻Q地說道，倔強不羈。

    “如果你的話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以后沒什么事，那就不要來找我。更不要聯系我。如果是關于……”顧曉晨頓了頓，輕聲說道，“關于周夫人，直接打我電話就可以。不勞煩周先生親自來了?！?/br>
    原本以為不會疼痛，原本以為那么多年就可以忘記淡卻，可是每每喊出“周夫人”，她的心，怎么會一下子揪緊，像是無法呼吸一樣，胸腔被什么東西給堵住，窒悶到快要窒息。

    依舊……依舊會難過。

    “時間不早了，周先生請回?！鳖檿猿坷淠卣f道，朝旁走了一步就要從他身邊走過。

    “顧曉晨！”周城澤冷冽的男聲有了幾分怒氣，他霍得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顧曉晨急喊“放手”，他卻不再像往常那樣紳士，蠻橫地將她推向了車身，將她禁錮在自己胸膛與車子之間，不讓她逃離。

    “周城澤！你放手！”顧曉晨眼底有了驚意，惶惶喊道。

    她清亮的女聲在夜空里盤旋，格外清楚。

    “你難道想這樣辛苦的生活？你難道不想過得舒服自在？我可以給你優越的生活，可以讓你不必再這樣奔波忙碌！嫁進周家嫁給我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嗎！”周城澤冷凝質問，許是因為怒氣，那張俊容格外醒目。

    “呵呵?！鳖檿猿啃α?，從心里覺得好笑。

    雙手被他抓著，她的手腕隱隱作痛，情緒也開始有些失控。

    “你在堅持什么頑固什么，還是在期待什么？”周城澤犀利的目光直刺向她，急急追問，那神情茫然。

    “確實很好。豪門的生活，不愁衣食，不必每天辛苦地擠公車，不必挨上司的批評，不必買東西的時候猶豫不決，不必算著這個月的生活費水電費亂七八糟的費用。每天醒來就有廚師煮好了早餐，出門有私家車，只需要考慮今天是去美容院做spa，還是去會所學鋼琴學跳舞學插花。真是讓人向往?！?/br>
    顧曉晨盡量不讓情緒崩潰，深深呼吸。

    他說的沒錯，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多少人渴望那樣的生活。因為還在痛苦的鋼筋叢林里殘喘，所以那樣迫切地希望得到解脫。不用煩惱衣食住行，可以無所顧及。

    但是……

    顧曉晨雙眼閃爍著光芒，輕笑說道，“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br>
    “你到底要什么！”周城澤一向從容，此刻卻也困頓。

    他身邊不是沒有女人投懷送抱，可是平生第一次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竟碰了釘子。而這個釘子讓他完全莫名其妙。

    顧曉晨抿著唇不再作聲，那樣頑固得模樣，像是在死守一個堡壘。

    “你……”周城澤氣憤不已，無法宣泄的憤怒讓他整個人陰郁。忽然捧住她的臉，低頭兇狠地吻她。他的唇頃刻間壓向了她，顧曉晨急忙去推拒，卻被他霸道地深吻，她的聲音含糊不清，“周城澤……你放開我……周城澤……”

    慌張的時候，腦海里的思緒像是被挖空了。

    顧曉晨反射性地揚手煽向了他，只為了躲開他的吻?！芭尽币宦曧?，周城澤硬生生地受了一巴掌。

    兩人都是一愣，一下沒有回神。

    一陣冷風讓顧曉晨清醒過來，她用盡全力推開了他，咬牙大步奔進了小區。而周城澤站在原地，并沒有再追來。

    用鑰匙開門，手卻還在顫抖。

    顧曉晨總覺得有誰在追她，直到將門打開，她一下無力靠著門背跌坐在地上。纖細的雙手環住身體，那份寂寞以及難過侵蝕著她。

    沒由來的，在這個時候開始想念他。

    阿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