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秘書，這是你要的二期數據?！?/br>
    “恩?！?/br>
    “顧秘書，相關的預算已經呈列報表，這是文件?！?/br>
    “好，給我吧?！?/br>
    “顧秘書，石油案的項目文案初稿快要完稿。下周就可以交初稿?！?/br>
    “大家都辛苦了。請再堅持一下?！?/br>
    由于華宇的石油案全權交給了伍昊陽，而顧曉晨作為伍昊陽的秘書，自然負責全部事宜匯總。經過數天的堅持不懈，文案初稿終于快要總結交納。這份文案不僅僅事關重大，更是伍昊陽首次全權接手項目，同樣也是顧曉晨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獨自總匯的最大一期工程。

    不僅成立了三十人的工程小組，更有獨立的工作間。

    期間經由顧曉晨總匯，最后交給伍昊陽批閱審核作最終定奪。

    只不過比起顧曉晨的認真兢業，伍昊陽就顯得隨意許多。

    花花大少依然我行我素，今天與公司里的某某某女職員共進午餐，明天有公司外的美女前來相會。伍昊陽花名在外，與伍賀蓮如出一轍。只不過比起伍昊陽的無所顧及，伍賀蓮似乎更有原則一些。

    至少，他從來也沒有在公開場合與公司里的任何一名女職員成雙入對。

    顧曉晨也注意到了這點，但是又想到從前在樓梯間撞見的那一幕。

    再加上他襯衣上一抹瑰色唇印。

    那天夏媛將文件送來，她湊巧瞧見她的口紅花了，所以特別注意了下。而伍賀蓮襯衣領口的唇印顏色，卻與秘書夏媛的唇膏顏色一致。

    顧曉晨搖了搖頭，不禁暗想，也許在這公司里，其中的某個誰也像她一樣，是他的地下情人呢。更也許，她和那個同樣身為他地下情人的女人每天都會碰面也說不一定。

    怎么突然之間有些發怵。竟然是說不出的不自在。

    “顧秘書，你看看這樣可行嗎？”有人走近她身邊輕聲呼喊。

    顧曉晨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出神，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顧秘書？”那人再次喊道，音量重了些。

    “什么？”耳邊傳來沉沉呼喊聲，顧曉晨猛地回神。瞧見小組里的組員拿著一份文件站在她面前，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復。她急忙接過文件，輕聲問道，“哪里有問題？”

    組員用筆頭指向文件的某一行，徐徐道出心中的顧慮。

    顧曉晨聽完組員的訴說，秀眉微蹙，從容說道，“大問題沒有，不過小問題還是存在。系統數據不夠全面，必須要再精細。畢竟這是大工程，一點也不許出錯，而且絕對不能讓對方抓住我們一絲一毫的弊端?！?/br>
    “比如成本的預算里，每一項的數據旁都列出誤差值，以便對方知道跨度?！彼胺藥醉?，舉例指出。

    “好，我知道了?！苯M員點頭應道，轉身繼續投入工作。

    顧曉晨秀眉微微蹙起，不準自己再去胡思亂想。她翻開文件，繼續投入工作中去。

    ……

    今天是周五，也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

    臨近下班，職員們的心都飄了出去，自然是免不了輕松快樂。一個星期熬了過來，等到了周末，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結伴去唱k或者泡吧。所以投資部里，可以聽見員工們小聲地議論聲。

    相比起負責華宇石油案的工程小組，他們則要輕松許多。

    “哎？明天不用上班，今天晚上去哪happy??？”

    “除了唱k，什么都成！”

    “那我們先吃飯，然后去蒸桑拿吧？”

    顧曉晨走出小組會議室，轉出了回廊。她聽見同事們的小聲議論，這才意識到又到周末了。日子一天天過，她都忙得暈頭轉向，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自然也記不得今天是星期幾。

    顧曉晨想到周末，就想到了周城澤轉告的話語。

    周六下午一點，林芬會去顧青的墓園拜祭。

    顧曉晨突然感到有些期待，自從林芬嫁入周家后，這幾年來，她都沒有按時去拜祭顧青。不是遲幾天，就是晚幾天。她也明白林芬的難處，嫁進豪門也不是什么開心的事情，太多的事情需要顧慮。

    再加上，周家也不希望再讓林芬和自己的過去有太多糾纏。

    顧曉晨走回自己的辦公間，將文件的數據整理輸入進電腦備份存檔。手指飛快地打著鍵盤，黑框眼鏡下的雙眼清澈明亮。

    “下班時間到了，走了?！蓖顿Y部的職員按時地陸續離去，漸漸冷清下來。

    顧曉晨依舊在敲打著鍵盤，認真的模樣透出一絲別樣的美麗神韻。

    “咚咚——”門被人敲了幾下。

    言旭東沉沉的男聲響起，有些調侃地說道，“三好員工顧曉晨秘書，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br>
    顧曉晨抬起頭來，聞聲望去。她瞧見言旭東站在門口，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用淺綠色的透明袋包裹得很好。

    而透明袋裝著的東西，正是她那天做給他的三明治便當盒。

    “馬上就好了?！鳖檿猿啃α?。

    言旭東走到她面前，將便當盒放在桌上，挑眉問道，“要不要檢查，洗得干不干凈？”

    “不用了啦?！鳖檿猿勘凰脑捳Z逗笑，神情也豁然開朗，“不干凈的話，回家我再洗洗就可以了?！?/br>
    “恩？你這話是不是在懷疑我的清洗技術？”

    “沒有沒有……”她急忙搖頭。

    言旭東爽朗地笑了起來，沉聲說道，“你一定比我洗起來干凈?！?/br>
    那口吻竟然有些自豪。

    “言經理？”這時，驚奇的女聲從言旭東身后傳來。

    言旭東側身扭頭，姚詠心正朝辦公間走來。

    姚詠心翩翩黑色短發，她穿著紫色的長款大衣，衣擺至小腿，她穿了黑色的絲襪。手中挽著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這樣打扮的姚詠心看上去更加女人味，成熟中透出一絲絲可愛的嬌媚，她的笑容燦爛。

    “嗨，顧秘書?！币υ佇拇蛄寺曊泻?。

    “姚經理?！鳖檿猿课⑿暗?，與她一樣用了職業稱呼。

    “還沒忙完？”姚詠心瞥見她依舊開著的電腦，輕聲說道，“別太拼哦。女孩子要好好愛護自己。不然的話，老起來可是很快的呢?！?/br>
    她善意的提醒，顧曉晨感覺一陣溫暖，“我知道?！?/br>
    “放著吧。不要加班了。下個星期再忙。不差這么一點時間，你也該放松放松?！币υ佇淖匀灰仓浪恼J真程度，華宇的石油案可是很棘手的項目工程。

    顧曉晨的確很累，這些天下來，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好?！甭牭揭υ佇倪@么說，她終于點了點頭，點著鼠標開始關電腦。

    姚詠心笑得愈發生動，那眼神里隱匿著光芒，她睨著言旭東，故意地問道，“言經理，下班了，你來投資部做什么？難道……”她頓了頓，目光又轉向已經在收拾東西的顧曉晨，“你是來約顧秘書的？”

    顧曉晨手中的動作微僵，低著頭有些尷尬。

    “不是……”她剛要抬頭解釋，言旭東卻搶下她的話，自然而然地說道，“是啊，我是來約顧秘書一起吃飯的?！?/br>
    此話一出，顧曉晨一愣。

    顧曉晨愣愣地望著言旭東，眼底有一絲惶恐。而她的惶恐，言旭東犀利地捕捉到了，他不急不徐地說道，“我不僅約顧秘書，也一起約你。姚經理不知道有沒有空賞臉？”

    “哦？”姚詠心狐疑出聲，笑容更加玩味，“好啊，我正好有空?！?/br>
    “顧秘書，你呢？”姚詠心問道。

    顧曉晨已經收拾好東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為難地說道，“晚上我有事?！?/br>
    “那明天呢？明天是圣誕夜，要不明天晚上我們再一起吃飯吧?！币υ佇牧⒖谈牧藭r間，余光瞥向言旭東。

    顧曉晨微微握緊挎包肩帶，聲音更加輕了，“明天也有事?！?/br>
    “該不會是約了男友吧？”姚詠心從小接受外國教育，對于隱私也是十分注重的，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是……”顧曉晨淡淡說道，“約了家人?！?/br>
    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家人。

    姚詠心似乎是松了口氣，說了些“沒關系”、“下次再聚”之類的話語。

    言旭東站在門外，望著顧曉晨恬淡的笑臉，方才那一瞬間的向往以及期許，他也沒有漏掉。他并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感到絲毫生氣，或是失落。相反，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流漾在心底。

    周末還會陪家人的女孩兒。

    他又發現了她的新優點。

    言旭東隨意地伸手搭向姚詠心的肩膀，笑著說道，“這樣的話，你就陪我了?！?/br>
    顧曉晨愧疚地微笑，瞧見他們之間的感情那么好，不禁有些羨慕。她走出辦公間，反手帶上了門。三人剛要走向電梯，伍昊陽在同時走出了副總辦公室。

    “昊陽，我和詠心約了一起晚餐，你也一起吧?！毖孕駯|自覺地挪開了手，姚詠心卻故意挽住了他的手臂，嘴角的笑容十分柔美。

    伍昊陽望著他們，輕飄說道，“真是不巧，今天晚上我有約了。下次吧?！?/br>
    姚詠心的手頓時一僵，言旭東清楚察覺，沉聲說道，“那只能下次了?！?/br>
    電話鈴聲響起，伍昊陽接起電話，對著電話那頭溫煦應聲，“我去接你?！?/br>
    可以想象，電話是誰打來的。

    四人坐著一部電梯下樓，顧曉晨站在后邊。她抬頭望向身前的伍昊陽，又望向身邊的姚詠心，隱約感覺到了什么。

    副總和姚經理？

    “叮咚——”電梯到達底樓，門打開了。

    四人走出電梯，底樓大廳的旋轉門奔進一名靚麗身影。微寒的天，女人穿得極少，似乎不怕冷。伊琳迎面而來，瞧見這四人，友好地微笑。視線對上了曾經有過一些交集的顧曉晨，更是特意注目。

    顧曉晨微笑點頭，望著伊琳從她身邊走過，走進了電梯。

    誰突然冷笑了一聲。

    顧曉晨回頭，只見伍昊陽已經邁著大步奔了出去。

    與言旭東、姚詠心分別與轉角，顧曉晨堅持可以自己回去。

    “旭東，你怎么不送送曉晨？”姚詠心扭頭望向他。

    言旭東握著方向盤，駛出停車場，這才幽幽說道，“不想嚇到她?！?/br>
    “好溫柔啊?！币υ佇男α似饋?，這可是從沒見過的言旭東呢。

    明天是圣誕夜，香港的街頭已經彌漫起圣誕夜的歡樂氣息。

    天色漸黑，顧曉晨默默走向公交站臺。寒風吹拂而來，割著臉龐，怕冷的她只好揪緊了衣領。

    前方駛來一輛中巴。

    亮起的車身上是圣誕老人、圣誕樹，還有無數的糖果和禮物。

    又到圣誕節了嗎。

    顧曉晨望著中巴在面前而過，她只知道這幾天應該都不用煮飯了。

    伊琳坐著電梯來到了頂樓，恰巧，伍賀蓮走出辦公室。兩人在樓道里撞上了，伊琳瞧見了他，欣喜地迎了上去，親密摟住他的手臂，溫柔地笑道，“蓮，你知道我來了，所以特意出來接我嗎?！?/br>
    伍賀蓮沉凝的俊容不動聲色，似是默認了。

    “那我們去瑞士吧？機票已經訂好了，晚上十點的航班?！币亮胀f道。

    伍賀蓮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伊琳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沒有在意就應了下來，顯然是關于瑞士之行。

    沉默些許，他淡淡說道，“走吧?！?/br>
    “那先去用餐好嗎。我還得買一點東西。蓮，你知道嗎？瑞士的雪格斯塔德已經有好多人去了呢……”伊琳一邊摟著他念叨，一邊隨著他走入電梯。

    電梯門徐徐關上，伍賀蓮淡漠的俊容不起半點波瀾。

    果然，當天晚上伍賀蓮并沒有回到銀申公寓。

    吃過晚飯，顧曉晨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公寓再度冷清下來，茶幾上的煙灰缸也沒有半點煙灰。已經十點了，電視機的屏幕放著一出電視劇，可是顧曉晨卻有些困了。她關了電視，起身走向臥房。

    開了一盞床頭燈的臥房，透著淡淡的暖意。

    拉著窗簾的房間，卻有一縷月光從縫隙里透射而下。顧曉晨不自覺地邁開腳步，走到了窗前，伸手將窗簾拉開了一角。

    夜色深沉，瞧不見半點星光。

    突然，一閃一閃的光亮從天空那頭徐徐而過。

    顧曉晨望著夜空里飛行的飛機，猛地想到那個從未去過的國家。那個據說白雪皚皚的國度。小時候不只一遍聽顧青說故事，那是安徒生的童話，曾經每個晚上都要聽上一遍，有關于那位孤單美麗的女王，那位冰雪女王的故事。

    顧曉晨垂下手，躺在了床上。替自己蓋好被子，關了燈。

    寂靜的夜里，她仿佛聽見顧青低沉卻讓她安心的聲音，就在耳邊回響，那樣真實。

    “拉普蘭德……”

    “北邊的最遠處，住著這個世上最美麗最孤單的冰雪女王，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白雪皚皚，美麗的冰雪女王就住在這個沒有溫度的宮殿里。白色的雪峰作成的圍墻，冷裂的寒風裝成的玻璃，遠看而去真的讓人掉眼淚?！?/br>
    “冰雪女王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宮殿里住的太久，也因為太冷清而感到寂寞了?！?/br>
    “她沒有任何朋友?！?/br>
    “她去了村莊，找到了一個叫加伊的少年……”

    ……

    顧曉晨的童年，和每一個孩子一樣向往圣誕節。大街上由人假扮的圣誕老人會分發禮物，一家三口一起出門，她喜歡拿到那些可愛的小禮物?？墒穷櫱嗳ナ乐?，再也沒有人帶她去看圣誕老人了。

    林芬忙著賺錢養家養她，單身女人帶著她過得十分艱苦。

    漸漸的，顧曉晨不再期待圣誕節了。

    久而久之，這個節日對她而言也沒有任何多大的歡樂。

    唯一剩下的，可能只有顧青的回憶。

    但是今年的圣誕節，顧曉晨重新有了那份期待。穿了黑色的大衣，極素的衣服。她要前往墓園，和林芬一起陪伴顧青。

    吃過早飯，顧曉晨拿起背包走出了公寓。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可她早到了。

    歡樂的圣誕節前夕，墓園內幾乎無人，只剩下守園人。顧曉晨靜靜等候，寒風也不覺得寒冷了。她替自己準備了精致便當，也不忘記替顧青準備。坐在顧青的墓前，就像是和顧青一起吃飯一樣。

    等到中午過了，墓園的入口處，一高一低兩道身影徐徐走入。

    兩人均是黑衣穿戴，婦人戴著帽子，素凈的裝扮。而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外邊披了件同樣黑色的大衣。顧曉晨瞧見了林芬，登時露出笑容。但是目光望向她身后的另一個人，那笑容微微凝窒了些。

    周城澤？他怎么也來了。

    林芬走到顧曉晨面前，笑容滄桑感慨，溫柔的雙眸不自覺地泛紅，許是被風吹的。她挽著顧曉晨的手，一齊望向顧青的墓碑。顧曉晨猛地覺得一陣酸澀溫暖，這樣就好像，他們三人在一起。

    真的沒有散。

    只是顧青睡在了那一方土下。

    而周城澤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等候。他望了眼她們兩人拜祭，收回了視線。過了一會兒，他抽了根煙。

    “曉晨，mama想跟你爸爸單獨說說話?！绷址遗ゎ^說道，拍了拍顧曉晨的手。她點點頭，松開了林芬的手。待她走遠，林芬凝望著顧青的相片，顫了聲音，“顧青，我沒有照顧好曉晨，你一定怪了我吧……”

    女聲在風中隱隱消散。

    顧曉晨望著前方的那抹挺拔身影，她慢慢地走向了他，卻在一米開外停下。出于禮貌，她輕聲說道，“謝謝你今天特意抽空開車接送?！?/br>
    “芬姨也是我的家人?！敝艹菨傻f道。

    顧曉晨卻心中微感刺痛，邁開腳步走過他身邊，朝遠處漫走，不想與他多作糾纏。她剛要與他擦肩而過，周城澤猛地低沉喊道，“顧曉晨?！?/br>
    她停下腳步，他轉身凝望向她，半晌才道，“我為當年的事情向你道歉?！?/br>
    “周先生，我已經忘記了?！鳖檿猿坎蛔杂X地握緊拳頭，輕聲說道。

    冷風吹著，刺進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