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行了,不許笑了?!钡闪艘谎蹆蓚€不聽話的小丫頭,“瑞文,你幫我把荷包送過去?!?/br> 繡都繡了,還讓母親把人請到花園,若最后退縮了,成什么樣。 瑞文笑著應了。 那邊沈修宴看見一個婢女打扮的姑娘走來,有些疑惑,近了,見其衣袖中似乎藏了東西,心中明了。 瑞文先是行禮:“參見中書大人,”得聲后,起來將袖中之物拿出“這是我家小姐所繡,望中書大人收下?!?/br> 是一只做工精良的荷包,沈修宴接過來,有陽光透過旁邊的樹枝葉落下在那只荷包上,不規則的光塊波瀾閃動,荷包上的仙鶴竟像是要破光而出。 沈修宴自是知道民間有定婚男女互贈定情信物一說,溫潤笑著說:“勞煩告訴你家小姐,東西收下了,我很喜歡?!?/br> 瑞文記下后,又行一禮,告退了。 沈修宴在亭里,忍不住去看那婢女來的方向,果然那有人。 柳婉玗將兩人舉動一一瞧在眼里,雖是看不清神色,但從瑞文回來時輕快的步態來看,多半對方是欣喜收下了。 發覺到他看過來,柳婉玗并未往里躲,只將頭側了側,小半衣裙露在外面。自己花心思如此,不就是要讓人心生好感,這個時候就是要要露不露的嬌羞,才最能抓住人心。 沈修宴見人躲了一下,但依稀能看見煙霞曳地裙的一角不顧主人意愿,露在外面。 害羞了?真可愛。 沈修宴又獨坐了一會,太傅府的下人來請人去正廳,沈修宴往后看了一眼,原本躲在拐角處的小姑娘不見了,捏著手中的荷包,細摸了那只仙鶴的繡腳,針腳整齊密集,想是廢了心力。 柳婉玗帶著婢女回了冬寧院,瑞文剛回來便忍不住將沈修宴的話告訴小姐,她聽了揣摩著對方的心性,想著以后在一起過日子,能對癥下藥,不求能將人綁在一起,但最好也能像她母親那般。 天子腳下數不清有多少官宦人家,都自持比人高一等的姿態,但家中日子過得可謂遭心得很,說一句還比不上平民百姓家中也不為過。 她母親本身家世也不錯,嫁給父親也是錦上添花。不過他父親是個實實在在的文人,年輕的時候還十分講究風花雪月之事,也算的上京城里排的上名的風流公子。且看西苑里最有風情的三姨娘,她原是勾欄中盛名的花妓,引得無數京城公子前去,最后獨獨選擇了父親。她記得那時祖母還在,父親不顧祖母勸住,硬要將人納進來。 她當時雖小但也知道那一個月里,母親背地里傷心欲絕,面上卻仍維持主母的樣子,將人從勾欄里買出來,重新安了個身世,接進府里來。 那段時間母親常雙臂緊緊摟住她,哭說做一個懂禮明事的女人難。 她卻不覺得難,明明只要裝模作樣就好了,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板子上刻。 婚期漸近的時候,柳婉玗看得出母親是越來越焦躁,一天向她院子里來幾遍。 這日瑞文匆匆進院子說:“小姐,徐小姐她們來了?!?/br> 柳婉玗不動聲色將手中的冊子塞進案幾中的暗格里,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才說:“迎人去花廳?!?/br> 柳婉玗到的時候正聽見里面熟悉的一道聲音:“唉,這柳婉玗在女學中占了幾年的第一,沒想到在嫁人這里栽了個跟頭?!?/br> 她站在門外不讓人進去傳報,只聽那聲落下,又無人響應,才慢悠悠地推門。 瞧,我給足你表演時間了,最后可千萬別哭鼻子,說我欺負你。 “今日我招待不周,讓各位久等了?!绷瘾]的突然出現,讓開口那黃衣小姐漲紅了臉,但也不丟氣勢,梗著脖子與她對視。 與她相熟的徐月卿站起來開口:“哪能是你招待不周,自圣旨下來,我母親說不應擾了你清凈,且家中事務繁多,竟是拖到今日才來,你莫怪我就好?!逼溆嘈〗銈兗娂姳硎緫M愧。 柳婉玗上前與她坐下,笑說:“即為姐妹,便不能這么生分,各位jiejie又說什么怪不怪的” 接著氣氛便活躍許多,那個說話刺人的小姐,見一拳打在棉花上,毫不起效,憤怒不已又開口:“既然是叫jiejie,你這meimei又越過眾為jiejie先嫁了人,還能稱得上meimei二字嗎?” 這是說她不知廉恥想男人了。 柳婉玗心中就等著她再開口,一舉將話惡心回去,聞言面上端地穩穩的說:“我比眾位jiejie早入學一年,年歲上小些,自然叫的了jiejie的?!闭f到這忍不住露出笑意,端起茶盞,輕闔杯蓋,柔笑著說:“我本與眾位jiejie一樣,想著能在母親身邊服侍幾年,哪知圣上竟下了旨意?!?/br> 光著賜婚就是光宗耀祖,你是羨慕不來的。 那位小姐似是還想說什么,花廳里又來人了。 “婉婉,今日舅母來看你,可沒有打擾到你與各位小姐們敘情吧?!币晃灰轮A麗的婦人與姜氏挽著進來了。 屋內小姐看清來人面容后,紛紛起身行禮“臣女參見明惠郡主?!?/br>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泵骰菘ぶ餍?,小姐們又起身將主位讓出,婢女們重上茶盞。 這下屋里拘束了些。 明惠郡主先開口:“剛來走到院子里的時候,就聽見你們在說什么jiejiemeimei的,倒有趣的很,怎么現在不說了?” 明惠郡主雖是一臉笑意,但在坐的小姐無人敢接茬。特別是那位黃衣小姐手指緊緊拽著裙擺,臉色慌亂的將頭低下,柳婉玗沒有維持溫柔解意開口替她轉移話題,她坐在一旁眼神是隱秘的帶著享受的意味盯著她的慌亂。 她知道母親今天會請舅母來小坐,她這招待客人走不開,所也舅母一定會親自來一趟??上承┤朔堑米采蟻?。每次都和我斗,也沒見你贏過,怎么還有勇氣? 最后還是姜氏在旁邊接了話,郡主應了,隨后便多是與姜氏攀談,偶問柳婉玗幾句,幾位小姐在旁端坐細聽。 明惠郡主像是才察覺到了屋里拘束的氣氛,笑說:“我倒忘了,你們年輕的哪有心思與我在這應承,行了,婉婉你帶她們去花園逛逛,我剛來時還見海棠開得好?!?/br> 等眾人退出去后,明惠郡主對姜氏說:“meimei,你這孩子教得比你好些?!庇鍪虏换挪粊y,也是個本事,女兒一直是姜氏的心頭寶,自然不遑多讓。 隨后姜氏又皺眉開口:“不過那位黃衣服的是御史大人家的?” 明惠郡主端茶喝了一口說:“是蔣御史那續弦所生” 蔣御史身在諫言之位,卻連家里的事都斷不清,蔣御史原配死的不明不白,不少官家夫人都知道些秘辛。 明惠郡主一臉不屑開口:“本以為小姑娘心思好點,不想和她娘一個樣?!苯先崛岬恼f:“她再怎么浪,不都是一個圈子的,誰不知誰家的底,最后嫁人的時候還不是害得她自己?” 明惠郡主笑說:“這話說的是?!?/br> 柳婉玗那邊將人帶出來了,就有小姐找借口先回去了,徐月卿和幾位玩的近的留下來了。 徐月卿先開口道歉:“今日來的時候,剛好碰見她了,她便纏著來,我也不知她竟會如此說話?!?/br> 與柳婉玗住的近的林帆帆也開口:“她今日來的時候,我就總覺得不好,可知婧她們先應了,我們也不好再說什么” 柳婉玗似是不在意的笑著說:“我又沒怪罪,怎么都賠禮起來了,再說她與我不對付又不是一朝一夕了?!?/br> 幾人松了口氣,那蔣思晴自己腦子不好使,她們可不想被明惠郡主惦記上。 幾位小姐又閑聊了一番,便告辭了。 柳婉玗把人送走后,就有下人來報:“二小姐,夫人請您去主院用晚膳?!?/br> 到主院后,見明惠郡主也在,她母親與明惠郡主關系一向很親密,平常留下來共用個晚膳倒也是正常。 用完膳后,明惠郡主狀是無意般提了一句:“薛知現在若是在京中,知曉他的好meimei就這么嫁了,怕還要上皇上那鬧一鬧?!?/br> 姜氏笑說:“都是小時候的玩伴了,這幾年薛知在外,回來后興許已不認得婉婉了?!?/br> 明惠郡主笑著否認了:“他們兩人小時候玩的極好,薛知重情,怎會忘了?!?/br> 柳婉玗在旁想著,薛知與她小時候是玩的近,不過后來人跟著驃騎將軍去了邊疆,一走多年,若是突然見了面還可能覺著尷尬吧,所以她也就沒開口說話。 幾人又閑聊幾句,有下人來稟報馬車已經備好了,明惠郡主便回去了。 柳婉玗隨后跟著告退了。 回院子后,柳婉玗將藏在案幾中的冊子拿出來,放到書閣抽屜里鎖好。不過是個打發時間看的話本,為了維持她對外名聲,還得小心翼翼。 沐浴后,等頭發干了,柳婉玗讓人熄了燈,準備休息。 隔太傅府一條街的中書舍人府中沈修宴將今天商議的宴請名單又統計了一遍。因為要成親,圣上特意給放了半月假,他想正好可以將府中布置一下,明天再去請幾位花匠,小姑娘應該會喜歡花花草草的,可以把花園修一修,隔壁的宅子也可以買下后,等人過門了,讓小姑娘自己安排怎么修。 拿起桌邊的荷包,捏了捏,心情頗好。 一早睡醒后,沈修宴就收到了兄長給寄回的信,信中兄長說梨妹娘家貨物出了點問題,實在走不開,來京日子可能會拖上些,沈修宴看完后,覺得有些奇怪,嫂子家里做的是些小生意,怎么會突然出問題。兄長在信中雖說只是小事,讓他勿擔心,可他心里總不太舒服。 但他京中事務太多,除了婚宴的事還有朝上的政務,圣上雖給他放了假,但平常職務事薄還是每日都會送過來,難以抽身回去一趟,只好再寫一封信,讓人加急送到江南。 作者有話要說: 柳婉玗:送你荷包 沈修宴:夫人真好,愛你 第4章 柳婉玗嫁人那天,天氣格外的好,晴空萬里無云。太傅府里外掛著紅綢,很是喜慶。 拜別父母的時候,太傅夫婦坐在堂上,姜氏直接紅了眼睛,忍著不舍,親自給柳婉玗蓋上紅蓋頭。 最后是柳朝賦背著meimei一步步走出了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太傅府,趴在大哥背上的柳婉玗突然就體會到了,母親對她的那種難舍難分。原來再進家門,她就是沈夫人不是柳二小姐了。 最后上轎的時候,柳朝賦捏了捏小妹的手,湊近她耳邊說:“有難處找大哥,大哥護得住你”。 突然鼻子就酸了,不能哭啊,今天的脂粉上的可漂亮了。 一路敲鑼打鼓,從朱雀大街出發經過崇文門繞京一圈,出盡了風頭。 街邊路人紛紛停步,來看這奉旨成親的婚嫁是怎樣的。 皇宮內皇帝去了柳歡菱宮里“今日你嫡妹出嫁,可讓人賞禮了?” 柳妃回道:“剛賞了下去,還要謝得皇上賜婚?!?/br> 皇帝龍心大悅笑說:“太傅教朕讀書的時候,朕還見過她,”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朕自然體會得到太傅愛女心切,特意讓沈修宴這等好男子與她婚配?!?/br> 柳妃站起來行禮謝皇上隆恩。 皇帝笑著說:“朕還有政務晚上再來看你?!?/br> 柳妃笑應了。 等皇帝走后,柳妃獨自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渾身僵硬。 為了籠絡朝權而犧牲一個女孩,在皇帝看來的確算不了什么,可他為什么還能一幅高高在上我在為你好的姿態和她說話,那是她的親meimei啊。 手指緊緊拽著帕子,她扶著椅子蹣跚著站起,旁邊的婢女見狀立馬上前扶住她,不能倒下,不能再讓母親為我傷心了。 送親的隊伍已經到了中書府上,柳婉玗手中被塞入一條紅綢,紅色蓋頭下她看不清左右,只能緊緊拽著紅綢,旁邊有喜婆攙著她,倒還能往前走。 沈修眼看著小姑娘身著大紅嫁衣,從轎子上下來,手里緊緊抓著紅綢另一頭。周圍人聲鼎沸,喜婆說著吉祥話,他卻只能看見小姑娘。忍不住扯了扯手里的紅綢,看她猛然繃緊的手背,戴青色經絡蟄伏在細白的皮膚下。 馬上就是他的了。 跨火盆,踩瓦片,迎進門。 因沈修宴父母已逝,高堂之位便空著,兩位新人在廳中并立著,儀賓在旁邊唱著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對拜,最后高賀一聲,禮成。 柳婉玗被人攙著進了新房,坐在喜床上,聽喜婆在邊上說著吉祥話,因為還沒到接蓋頭的時候,柳婉玗只能待著床邊坐著。 瑞文走過來,悄悄問:“小姐,餓了么,要不先吃塊蜜糖”按禮節新娘子未揭蓋頭,是不能吃東西的,但只要不將蓋頭掀起也沒事,況且現在屋里只有柳婉玗帶過來的幾個丫頭和喜婆。 不過她家小姐在外一向守規矩,所以瑞文見小姐微搖了頭,也不多勸就規矩的站回去。 新婚的轎子是八人共抬的,比平常的馬車之類的顛一些,她又坐了許久,感覺渾身骨頭都被顛散了,實在沒胃口?,F在終于能松口氣了,接著寬大的嫁衣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