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_分節閱讀_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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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落葉飄瀟。 高墻灰瓦的小院孤零零杵在那里,老舊的窗紙半搭在窗欞上,被風吹得抖動起來。 胤禛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來過這樣一棟宅子,但記憶深處,仿佛又有些熟悉感,讓他忍不住走向那扇門,想要去推開它。 門似乎也已經年未修,上的漆大都掉得差不多了,還有些粗糙的裂縫,一推開便發出咿呀聲響,在空曠的院子里顯得分外滲人。 屋里沒有點燈,冷冷的一片幽暗,陽光從半開的門外透進來,不僅沒有增添溫暖的感覺,反而多了幾分古怪。 胤禛只覺得仿佛有只手,將自己緊緊揪住,心頭傳來一陣陣的悸動,腳步卻停不住,一直往里走去。 房間的盡頭,是一頂紗帳,早已泛黃,連床頭的流蘇,也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帳中隱隱綽綽,仿佛有個人躺在那里。 直覺就是胤禩,他不由開口輕喊:“小八?” 沒有人回應。 便連這聲輕喊,都像在房間里回蕩起來,更顯空曠。 胤禛有些急了,又喊了一聲:“胤禩,是不是你?” 紗帳那邊還是一片沉寂。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揭開它。 帳內的景象,一點點映入眼簾。 破舊的錦被微微隆起,果然躺著一個人。 及至紗帳完全挽起,胤禛卻赫然發現,蓋在被子下面的,竟不是人,而是一副白骨。 一副森森白骨。 “?。?!” 胤禛猛地睜開眼,滿頭冷汗。 這一清醒,才發現自己還在書房里,手臂被枕得酸麻,仿佛在提醒自己,剛才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剛長舒了口氣,外面便響起一陣敲門聲。 “誰?” “爺?!?/br> “進來?!?/br> 四福晉推開門,看到胤禛臉色蠟白的模樣,忙道:“爺,可是身體不適?” 胤禛搖搖頭:“你讓蘇培盛去備馬,我要進宮一趟?!?/br> 烏喇那拉氏吃了一驚?!斑@么晚,宮門都下了,出了什么事嗎?” 胤禛不語。 這些日子的相處,已讓烏喇那拉氏摸清了他的一些性情,知他不想說的事情,無人能強迫他,便轉了話題?!艾F在天色已晚,皇阿瑪說不定歇下了,爺明早再進宮吧?” 胤禛微微擰眉,道:“剛做了個夢?!?/br> “夢見什么了?” 他并沒有立時回答,良久,才嘆了口氣?!傲T了,明早再進宮吧?!?/br> 翌日的早朝,又發生了一樁事情,讓胤禛想說的話沒來得及出口。 事情的起因還是八旗生計。 有個下層旗人,祖上從龍入關,還曾當過正五品的分管佐領,到了他這一代,沒落了,只剩下幾畝薄田,在那經營著,要富不大可能,餓死也不至于,原本也是相安無事。 結果那片地被人看上,對方是一個不入八分鎮國公,叫阿克敦,想用那塊地來建莊子,用低價與那戶人家收購,那人卻不肯賣,這就惹惱了阿克敦,他故意引誘那戶人家的男主人染上賭癮,又讓對方欠下高額賭資,借此威脅對方將地抵償給自己。 那旗人家中沒了田地,又欠下賭債,很快就敗落得一塌糊涂,連年過六旬的老母也要出門乞討,此事被報到宗人府那里,因案情再尋常不過,宗人府本著大事化小的原則,讓那旗人將老母接回家中奉養,又告誡了阿克敦,結果不出三天,那老母在家上吊死了,欠下賭資的旗人也一把火將自己全家連同那間屋子給焚了。 事情鬧大,宗人府再不敢擅專,忙呈給康熙??滴踉具€覺得之前施世綸的奏折,有小題大作之嫌,但聽聞這件事情,立時便龍顏大怒,不僅下令將阿克敦處以流刑,連同宗人府一干人等,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責罰。 胤禛這邊,康熙本是讓他調查八旗生計的事情,如果出了這樁變故,催得就更緊了,胤禛每日在戶部和宗人府之間來回奔波,有時還要深入下層旗人家中勘察實情,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抽不開身。 而那個恐怖的夢境,自那夜之后,竟也再未出現過。 此時的山西平陽,馬齊正急得滿頭大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絕對沒有想到,剛剛發生過地動的平陽,竟會在這個時候,再次地動山搖,當時他正在后院,所以幸免于難。 可是如今還被埋在廢墟下的,卻是一個他萬萬擔當不起的人物,八阿哥胤禩。 “快搬!”馬齊抹了把汗,氣急敗壞地吼道。 整間屋子夷為平地,哪里還有完好的地方,當時惠善與高明已經傻了,高明不由分說撲上去就想把磚石挪開,還是惠善尚存一絲理智,死拖活拽將他拉走,兩人飛快趕回平陽府衙稟告馬齊。 馬齊一聽就愣了,過了一會兒,才將平陽知府喊來,命他馬上找來人手,幫忙將下面的人救出來。 上面是大塊磚石,還有幾根碩大梁柱橫在上面,旁邊的房屋也俱都倒塌了,壓在一起,無疑是雪上加霜。 此刻馬齊想哭的心都有了。 若下面的人有個萬一,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平陽知府王輔,如今也是著急上火,還有一絲疑惑。 那邊調糧的旨意還沒下來,數以萬計的百姓等著救命糧活命,這邊又來了次地動,連欽差大人的侄子也給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