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夠大度的。

    劉遠把雜志一合，起身去廚房了。

    等一家人都上了桌準備吃飯，劉母端著一盤豬骨撈飯慢吞吞地走到桌前，放在劉遠面前道：“你喜歡吃湯泡飯，這個是特意讓玉鳳做的?！?/br>
    劉遠一愣，他這個習慣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顧老師發現過。

    于是突然生出一種很奇特的感受，心里頭酸不溜秋的，搓了搓鼻頭道，“哦，謝謝媽?！?/br>
    晚上和顧老師打電話，劉遠提到了這事，“你說她奇不奇怪，非要在家里人面前照顧我，就跟多關心我似得。切，真受不了了?！?/br>
    “小遠，別這么說……”顧珩誠懇道，“一家人在一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開開心心的，為什么非要冷言冷語呢？”

    “我……”劉遠語塞了，“反正，反正她總是這樣，一會兒又裝作關心我，一會兒又能把我氣個半死?！?/br>
    “哎呀，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嘛，你下次試一試，對她好好說話，我保證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br>
    “哼，是么?！眲⑦h撐在陽臺欄桿上，敲了敲食指道，“28號，我得去醫院待幾天?！?/br>
    “去醫院做什么？”

    “……我的顧老師，我剛剛不是都跟你說了么，28號是我媽預產期，我和劉預得去陪床，真是麻煩……”

    “什么？？”還沒等他說完，顧珩便驚喜地打斷道，“你剛說，你mama？”

    “……嗨，我瞎叫的，在家我爸都讓我這么叫，順口了?！?/br>
    顧珩沒有聽他的解釋，只暗暗高興了一番，這還是他第一次聽這孩子說出mama這兩個字呢，原先的劉遠只會說“那個女的”。

    臭孩子總是嘴硬，其實經?？谙芋w正直。這一點顧珩早已深刻了解了，他笑道：“行吧，那你多陪著你mama，我這邊你不用cao心?！?/br>
    既然顧老師勸他了要聽話，劉遠便勉強照做了，十月份之后他和劉預輪流陪在醫院里，她媽作為大齡產婦需要臥床，兩人平時就給倒個水，剝個水果什么的。劉遠這次也破例緩和了不少，雖然不怎么說話，但是跑腿還挺勤的。

    原來顧老師說的還真準，自己臉色好一些了以后，家里關系也漸漸融洽了，每天待在劉母的病房里也不算太痛苦了，有時候困了還能在旁邊陪護床上睡一會兒。到了晚上就準時下樓跟顧珩打電話，這不，在醫院樓下邊抽著煙邊跟顧珩商量明天一起吃飯。

    “都多久沒見你了，你自己算算，顧老師，你也不想我?！?/br>
    “得了吧，就一個星期罷了，你這孩子又夸張?！?/br>
    “聽你這語氣，這一個星期過得挺輕松的，??？不帶這么傷人的吧?！?/br>
    顧珩在那邊咯咯笑，“好了，明天不就見了嗎，對了，我把你外套帶去給你吧，天冷了，你自己也不知道加衣服……”

    “行行行，穿。明兒你想吃什么??？”

    “唔……有點想喝粥，誒，你怎么氣喘吁吁的？干嘛呢？”

    “呼——我，跑步呢，你繼續說……”

    “跑步做什么？”

    “嗨……”劉遠站在醫院樓下，一邊原地跑一邊打開外套不停的扇，“剛抽了跟煙，別一會兒熏得病房里都是?！?/br>
    顧珩抿著唇笑了，“乖孩子，真懂事，早點上去吧，明天老地方見?！?/br>
    “行，就在長街路那個咖啡店門口吧?！?/br>
    第二天下午，顧珩拎著個手提袋，里面裝著劉遠的外套和圍脖，還有自己給他準備的堅果，便出門趕到了兩人約定好的咖啡店。

    他把袋子掛在手腕上，搓搓手撥了劉遠的電話。

    那邊卻遲遲沒人接。

    他疑惑起來，一邊跺著腳取暖一邊捧著手機，等了十來分鐘也沒見人影來，顧珩又忍不住撥了一遍。

    這次接起來了，那邊喂了一聲，聲音有點啞，還隱約參雜著人聲吵雜混亂的背景音。

    “小遠？你在哪兒呢？”

    “在醫院?！眲⑦h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有點事，我媽流產了，一會兒再跟你說，我先掛了?！?/br>
    “什么？你mama她——喂？喂？”

    那邊已經掛斷了。

    劉遠剛合上手機，抬頭便見白大褂醫生走過來，對著父子三人道：“產婦情況已經穩定了，但是，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家屬?！?/br>
    “我們在產婦身體檢測中，發現了米非司酮的存在。這種藥物會導致妊娠終止，我們從沒給產婦開過這種藥……”

    “什么?。?？——”劉父拍案而起，怒視著醫生道：“你們沒有開過？笑話！那這藥是怎么來的？”

    “請您冷靜?！贬t生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這種藥在市面上很好購買，只需服下沖飲即可?！?/br>
    劉父仿佛突然懂了些什么，大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呆滯在原地，嚇得劉預趕緊上去扶住他，“沒事吧？爸，您別激動……”

    “不，我沒事……”劉父依舊面色蒼白，眼神定在一個點，擺了擺手道，“醫生，我知道了，你走吧?！?/br>
    “爸?！眲⑦h也上去扶住他，“你先冷靜一……”

    話音未落，只見劉父一個轉身“啪！”的給了他個響亮的耳光。

    劉遠側著頭，仿佛還沒反應過來，驚措地望著地板……劉預也被震駭住了，汗不敢出地站在一旁。

    “這件事我會和你好好算清楚??！——”劉父兇狠地盯著他，壓抑住即將爆發的怒火，聲音發著顫，“你別以為……別以為你是我兒子……我能饒了你——”

    劉遠慢慢轉回頭，用了好久才艱難地明白了他爸的意思，難以置信地睜著雙眼，“你的，你的意思是……是我？”

    “你現在是來問我？你一直不喜歡你媽，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劉遠一步步地后退，從來沒有過的手足無措，他手往后摸索著，想扶住什么，可身后什么也沒有。

    “爸，你先冷靜下來?！眲㈩A上前攔住，“這事或許真的不怪劉遠，咱們家樹大招風，有人買通了護士來陷害我媽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