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此地陰風陣陣,魔氣縈繞,久久未散。 () 慧燈大師本是因為魔族之事,才過來查看,卻沒想到看見了一個多年故友。 說是故友,或許是唐突了,當年他只與絕無名有數面之緣,還是經由顧明歸介紹才認識,實在擔不起這一聲故友。 () “原來是你?!被蹮舸髱熂毤氁幌?,便明白了,“唉,沒想到多年未見,如今你已是這般模樣。我本打算去尋你,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小友?!?/br> 他看著絕無名手中玄劍,“渡魂劍……也隨你一起改變了?!?/br> 絕無名眼神黯然:“這已不是渡魂劍了?!?/br> 渡魂成絕命,何來渡魂一劍。 “小友,這話便是執拗了?!被蹮舸髱熞娝缃衲?,愈發痛心,“渡魂之劍,在你心中?!?/br> “吾心已毀,何來渡魂?” () “爾心若毀,交談者誰?” () () “絕無名?!彼貜偷?,“我只是絕無名?!?/br> 渡魂劍不屬于絕無名,絕無名也用不了渡魂劍。 () “唉——癡妄啊?!?/br> 慧燈大師只好暫不管他,“你可知這魔族一事?” () 絕無名想了想,才將自己那日所見之事說出。 () 但慧燈大師的關注點卻不在這里:“你一身死寂,劍上殺意凜然,你所做之事,是為復仇,那為何,不殺衛氏兄弟?” “他們,與此無關?!?/br> “如何無關?衛氏雙子仰仗衛行歌夫婦生活,有著衛家名聲,那衛家所得,又是你復仇之源。如此,為何不殺兩人?” () 絕無名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我不殺無辜之人?!?/br> 更何況,他也答應過衛行歌放過雙子,既然答應,便不能食言。 慧燈大師卻放心了許多,至少絕無名沒有喪失理智,在他心中,仍是一如當年的澄澈。 () “唉——小友,執著仇恨,并無好處。八劍之一,應有其他作為?!?/br> 絕無名不答,“大師尋找魔族行蹤,若是找到了,能否去暗竹林尋我?” 他答應過衛行歌,但衛何意被魔族所劫,便是他違背了諾言,既然如此,也該由他尋回衛何意。 只是他一直找不到魔族行蹤,又因與他人合作無法脫身,如今慧燈大師來了,他也能輕松許多。 “貧僧會去的,只是小友……” () 絕無名嘆息一聲:“抱歉,如今地步,我早已無法脫身?!?/br> () 復仇之路,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了。 這一點他很清楚,是以即使對慧燈大師多有尊敬,也不得不無禮以待。 他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慧燈大師上前一步,只得徒勞長嘆。 “八劍之命,仍是如此嗎?” 他柱著佛杵,又憶起當年,童謠入耳,慧燈大師隨魔氣前行,幽幽吟道:“上善臨,定河山;驚鴻夢,奪生死;渡魂歸,掌陰陽……” “八劍齊,得天下?!?/br> “八劍又何曾齊過呢?” 慧燈大師長長一嘆,對絕無名遭遇唏噓不已,他看著這些后輩長大,只不過是閉關一次,出來后,便發覺世事無常。 “人世愛憎,皆為虛妄,小友……你何時能懂?” () 僧人漸行漸遠,只余一聲長嘆。 衛何意失蹤的消息,從杻陽出來的衛問余是到了宮簾心這才知道的。 他心中陣痛,萬分后悔,自己當時怎么就沒有和衛何意一起走?就算是死,他也該陪著自己弟弟,而不是讓他一人陷入險境。 他來了潛昧,本想求宮簾心出手,但宮簾心有要事在身,出門遠行,不得已,他只能在潛昧住下。 如今宮簾心是他唯一親人,除了求宮簾心幫忙,衛問余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每日走在街上,自虐般強迫自己去聽茶館里的人一遍又一遍說著衛行歌死訊,有人唏噓,有人笑談,有人漠然。 () 衛問余此時才發現,人死后真的一文不值,不管是誰,都只會淪為笑柄。 () () 他想生氣,但心中沉悶,仿佛堵著塊大石,在他徘徊不定時,讓他越來越難以思考。 () 日日夜夜,他都只能一遍一遍去聽著消息,帶著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希望,想從中得知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誰。 如今賀食節來臨,其樂融融的景象,卻只讓他更加沉痛。 行人歡鬧,只有他一人孤寂無歸。 衛問余壓抑著自己,臉上早已沒有任何笑意,雙頰凹陷,眼神沉靜如水,他依舊在街上打探消息,卻發現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之人。 這樣的節日,京落暉自然不可能待在屋里,早早拉了櫟青出來玩。 他不喜歡那些功法靈器,反而對凡人那些小玩意格外在意。這些小玩意兒其實只是小童玩的,只是清陽派內沒有,裴與衡也不可能專門給他帶玩具回去。 () () 裴與衡只會讓他讀書。 京落暉不想看時,裴與衡便拿著書在他耳邊細細讀著,時不時還問他明不明白。 () 明不明白?京落暉當場就想撕書,只是忍耐著,不理他而已。 想起裴與衡,他又多了幾分不快。 早叫他不要瞞著事情,非要瞞,瞞什么瞞? () 櫟青一臉茫然地看著突然變臉的青年,小心問他:“怎么了,我看你玩的挺開心的?!?/br> () 京落暉輕哼一聲,“有不速之客?!?/br> 不速之客衛問余:“……” 衛問余上前見禮,“前輩,許久未見了?!?/br> () 京落暉看他臉色不對,也不客氣,直言道:“你臉色不好,先前在衛家你并不熱情,突然過來……有求于我?” “前輩救了我和何意,我自然感激不盡,過來見禮也是該然?!毙l問余無動于衷,繼續客氣,“不知前輩來潛昧是否有事要辦?唉,晚輩對潛昧也有幾分熟悉,不如讓晚輩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前輩的?” () 求人辦事,自然得先有誠意。 衛問余不想與京落暉打交道,不如只是做個人情買賣,關系不好不壞,才是最好的。 京落暉展開折扇,巧了,他還真有事辦。 () “我聽說多年前宮家主曾有一機緣,擁有赤鯥雙翼,即使出價萬金,宮家主也放言不賣,可有此事呢?” () 赤鯥是一種肋生雙翼,長有蛇尾的神魚,據說吃其rou能治百病,還能有提升功力穩定根基之效。 () 只是這種魚類并不是妖族,只是獸類,多年前曾遭人族與妖族共同捕殺,早已滅絕。而宮簾心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其雙翼,也是找了不少門路。 如此費心費力的東西,換做是京落暉,他也不賣。 雖然他不一定會去找這玩意兒。 衛問余沒想到京落暉一張口就是這種大事,他不敢答應,只是試探道:“我見前輩一手陣法出神入化,怎么也想到借助外力修煉?也不知這雙翼對前輩有沒有效?!?/br> “哎,你就告訴我,有沒有此事就行?!?/br> 京落暉湊近一點,“你如此匆忙,又消瘦許多,若我沒猜錯,是因衛何意?” () 在路上他已經聽說了衛行歌之事,倒也不驚訝,再說他連罪魁禍首都見過了,還被他刺了一句。 () 只是絕無名不像是會對衛氏雙子動手之人,衛問余這么著急,除了找衛何意也沒有其他可能。 衛問余只得輕嘆一聲,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瞞下去,只是對京落暉并不信任。衛行歌突然跟蕭鈺決裂,若是其中沒有京落暉的原因,他是不信的。 京落暉又在那個時候去了秦家,秦家后來又出了大事,這么一看…… 衛問余臉色煞白,他后悔了,不該如此沖動地找上京落暉。 但京落暉卻不讓他走了,與櫟青對視一眼,將人堵在巷子里。 外面人影幢幢,巷內京落暉捏著符箓避開侍衛探聽。 () “你出來還有侍衛?” 衛問余覺得自己入了虎口,慌得不行:“前輩、前輩……” () “你別怕啊,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br> () 京落暉一臉無辜,“我只是好心幫你,你想知道什么,說不定我真有眉目哦?!?/br> () 衛問余臉色蒼白:“……前輩不是都猜到了嗎?” () () “是啊,但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br> () 京落暉眼神一厲,扇子唰地一聲合上,“告訴我,可有此事?” 衛問余看了看櫟青,知曉他逃不出去,又不愿暴露自己伯父之事,只能屈辱扭頭:“我不知道?!?/br> “嘖,倔強?!?/br> 京落暉連聲嘆息:“你也太……” () 櫟青小聲說:“他畢竟年輕,你還是不要欺負他了?!?/br> “我怎么欺負他了?”京落暉一臉不高興,看向衛問余,“你自己想想看,來找我的是不是你,嗯?想過來套話的是不是你?我好心想幫你,你看看你呀!” () 這里畢竟是宮簾心的地盤,京落暉對衛氏雙子印象還挺好,不想衛問余又被牽扯進去。 () 不過嘛,他畢竟不是好人。 “我可以指點你一句……”京落暉將符箓扔在他身上,“去暗竹林西邊,說不定……你會有意外之喜?!?/br> 他記得宮乘心死在那的,如果衛問余此去能找到他尸體,就算一時間想不明白,也會存疑。 再說那邊還有絕無名,有衛行歌這一層關系在,他更想看這兩人如何收場了。 衛問余抱著符箓,又驚又喜,險些止不住眼淚:“謝謝、謝謝前輩!” () 他顧不得這么多,立馬就想出城。 京落暉叫住他:“哎,別的我不說了,只是,勸你小心身后?!?/br> 衛問余身邊有侍衛跟著,他并不知道宮簾心對這兩個侄子究竟有多深的感情,是保護還是監視。但若是讓京落暉選,自然是一個人去最好。 衛問余茫然點頭,只一心想著找到小弟,不管不顧,就算那里是龍潭虎xue,他也要闖一闖。 他等不到宮簾心回來了,只能趕緊出城,能早一點找到衛何意,才能讓他放心。 京落暉慢條斯理地搖著扇子,嗤笑一聲:“衛問余如今也不沉穩了?!?/br> () () 不過也正常,經歷這么多事,一個少年郎,能保持冷靜就怪了。 “你真的在幫他么?”櫟青歪著腦袋,清澈的雙眼映出京落暉的身影,顯得他更加好看了。 京落暉理所當然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主動幫別人的人么?” () () 櫟青細想了一下:“……不是?!?/br> () “那不就得了?!?/br> () () 京落暉出了巷子,隨手買了一塊奶磚,輕輕一咬,又覺得不好吃,只是這個不好給櫟青,只能皺著眉咽下。 “我只是在想,宮乘心去鬼城攔截我們,宮簾心偏偏也出遠門了……你說,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呢?” 京落暉低低一笑:“說不定,在我們爭斗之時,他就在不遠處看著?!?/br> () 像一個等待獵物的捕獵者,看著獵物之間互相廝殺,是他唯一的樂趣。 () ※※※※※※※※※※※※※※※※※※※※ 鯥魚出自山海經,是柢山上的一種魚類,招搖山的名字也是出自山海經,只是修改了一下設定,前文提到過的萬乘燕處自出道德經的“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上善劍出自道德經的上善若水,致虛長老的名字出自道德經的“致虛,極;守靜,篤”,所以另外一位長老叫什么就很清楚了哈,取名廢只能靠這樣取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