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鬼城塌了,過往不幸卻從未消失。 裴與衡長嘆一聲,“為名為利,都太過殘忍了些?!?/br> 他自認躲不過紅塵俗事,心中執念太多,總想著改變什么,說沒有私欲也是安慰自己罷了。只是在他看來,如此做法,依舊令人厭惡。 () “人間俗事,能得一隅安然,也是一大幸事。無爭玄谷不涉紅塵,那人又何必將此地卷入名利之爭中?” 無爭玄谷,終究沒逃過爭字。 () 京落暉將他拉過來,隨意答應一聲,“你過來點?!?/br> 裴與衡不明所以。 () 京落暉心中著急,卻不想直說,顯得他太過急躁也挺丟人的。他摸上裴與衡手腕,內息紊亂,脈象混亂,果然…… () 他心中五味雜陳,多年來,裴與衡待他如何,他心中都清楚,雖平時總是嫌棄他優柔寡斷,但從來沒想過……沒想過讓他犧牲至此。 () 就算是京落暉,也不得不捫心自問,他值得裴與衡這么做嗎? 但再多疑問,也只能被他埋進心中。 裴與衡不想他知道,不愿意他被恩情捆綁,那他就假裝不知道吧。 () 只是瞞著裴與衡是一回事,怎樣做又是一回事。 京落暉嘆息一聲,將裴與衡塞到櫟青身邊,“你保護好他?!?/br> “怎么了?”裴與衡先是不解,見京落暉神情凝重,又反應過來,“有人?” () 他有些愧疚,“是我連累你們了?!?/br> () 他為京落暉壓制陰氣,傷勢一直沒好,京落暉有符靈術傍身,櫟青一身修為也屬上乘。若是沒有他,他們也沒必要如此糾結。 () 裴與衡自嘲一笑,果然不論過了多少年,他還是拖后腿的那個啊。 京落暉一眼便看出他所想,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胡亂說:“只是一個符靈師罷了,你們兩個都不懂這些,顧好你們自己?!?/br> 櫟青眨了眨眼,認真道:“我一定保護好他!” 他輕輕松松將裴與衡拽走:“我們先走?” “嗯?!本┞鋾煴鞠氪饝?,又覺不妥,“等等?!?/br> () 兩人一同回頭看他,京落暉對曲玲瓏所說城主被奪修為一事心有余悸,這種手法他從未見過,沒有把握能破解。這倆人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算了?!本┞鋾熛肓讼?,“也沒什么大事,沒必要走。再說,我才是靈師,你們該保護我才對?!?/br> () 裴與衡:“……” 他不禁責怪道:“你呀,什么時候這么一驚一乍的了?我不會有事,別忘了……” “別忘了你還參加了招搖山之戰?!本┞鋾煂⑺煌?,“知道了,要說多少遍啊,這恐怕是你一生最大的功績了?!?/br> () 裴與衡只是一笑,慢慢嚴肅起來,與櫟青對視一眼。 () 京落暉眼神凌厲,手腕一翻,數十張符箓盡出,撲向四面八方。與此同時,暗中之人也動手了。 () 黃色符箓上朱砂盡燃,對方甩過來的卻是帶著濃郁死氣的符箓,將京落暉的符箓盡數點燃。 “如此手法……” () 京落暉細想一下,“也不怕鬼靈師找你麻煩?!?/br> 他曾看過記載,鬼靈師的符靈術變幻莫測,借死氣布陣,將天地靈氣化為死力,屬至陰至邪,但早已失傳。 即使鬼靈師在招搖山之戰前曾活過來一次,但她仍未留下關于自己符靈術的全貌。 如今大部分符靈師所學的,都是神靈師留下的符靈術,加以改造,將符靈術簡化推廣,達到能讓大多數符靈師都能看懂的地步。 “一個死人,怎么能找我麻煩?” () 一人面色如灰,瘦削得不正常,他臉上還有極新的鞭痕,腳上還帶著鐐銬,一點一點挪到京落暉視線內。 () 京落暉看了一眼他腳上的鎖鏈,“玩得還挺大?!?/br> () 他想了想,再點評道:“挺有想法?!?/br> “你——”宮乘心咬牙切齒,他最恨自己身上鎖鏈,讓他一身傲氣盡失,京落暉偏偏還故意刺激他。 他不假思索,扔出幾道符箓,“去死吧!” () 京落暉一笑,覺得他十分天真,“你這天真,倒是讓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br> () “什么?” “可笑自己剛才居然警惕你?!本┞鋾煋u搖頭,“唉,我怎么會有這種想法?!?/br> “輕敵,使你步向死亡?!?/br> () 宮乘心吵不過他,霎時間,鬼城剩余鬼力被他陣法納入其中,鬼嚎再起,凄厲哀絕,風云變色,濃郁黑氣由腳下之土升起,冰冷壓抑,帶著毀滅一切的決心。 如今情境,裴與衡有些擔心,他不了解符靈術,不敢打擾京落暉,只是道:“要不要我助你?” 京落暉惱羞成怒:“誰要你助!閉嘴!” 裴與衡:“……”這破孩子。 櫟青默默把他拉回去,“噓,我們安靜一點?!?/br> () “哼?!本┞鋾熢具€想對宮乘心的陣法研究研究,現在已經沒有心情了。這個無知無畏的人,居然想在裴與衡面前給他下馬威,絕對不行! () 他只是輕輕挑眉,嘲笑道:“一看你就不是個正經符靈師,我說你陣法怎么那么古怪,拿了別人的東西,用得可開心???” () 一邊嘲諷,雙手快速結印,燃成灰燼的符箓再次聚合,一張嶄新符箓漸漸浮向半空,京落暉扔出羅盤,“讓你瞧瞧正經符靈師是怎么布陣的?!?/br> () 羅盤納鬼力,轉陰氣,一道圣氣飛向符箓,硬生生破開這漫天黑霧,源源不斷的靈氣隨光一同進來,這數百年來了無生機的地方第一次有了光芒。 靈氣涌向四周,五行再回,草木復蘇,耳畔似有鳥語,婉轉動人,一聲驚啼,似有花香襲來。 () “八卦通靈陣?!?/br> 羅盤重新回到京落暉手中,他一身紅衣,只是站在那里,便招搖似火,傲氣凌人。腳下陣法成型,四周靈氣再回,他長袖一甩,笑道:“此話,我代裴與衡來說?!?/br> 一旁的裴與衡嘆息,“我怎么養出他這個性子的?!睙o法無天,還是以他的名義。 宮乘心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雙手,膽怯畏懼,“我、我輸了……” “你當然會輸,竊他人靈術,行不義勾當,陣法反噬,是你該得。借衛家之勢,卻拋妻棄子,以失蹤之名,推卸責任,卻不料……” () 京落暉一舉毀他陣法,“卻不料,你遇上了我,畢竟我比你厲害?!?/br> 他看向裴與衡,“你是想這么說吧?” 裴與衡無奈:“去掉最后一句,就差不多了?!?/br> “那不行?!本┞鋾熉掏痰刈哌^去,“最后一句才是我的真心話?!?/br> “那前面呢?”裴與衡微微皺眉。 京落暉想了想,“前面的是真話,跟真心話又不沖突?!?/br> “……伶牙俐齒?!?/br> () 京落暉忽然想起身后還有一個宮乘心,正想回頭擒他時,一記劍氣從他右前方出來,他反射性一躲,發覺這劍氣跟他在無罪江所遇一樣,頓覺不好。 果然,這人劍意陰氣與他相生相克,他陣法對這人無用,反倒被這道劍氣破了一角,宮乘心趁勢脫逃,一瞬便消失不見。 他身為符靈師,自然不善跟蹤。 裴與衡有些著急:“我去尋人?!?/br> 京落暉攔住他,“沒事,我不善跟蹤,不代表我不會?!?/br> () 羅盤指針微顫,指向南方。 “我過去看看?!?/br> “不行!” “不行!” 京落暉腳下一頓,看著面前兩人,“你們認真的?” 他不滿地去扯櫟青臉頰,“你也想忤逆我?” 櫟青仍他扯著,含含糊糊道:“有危險?!?/br> “什么忤逆不忤逆?”裴與衡將他手扯下來,“好好說話,你當自己是誰啊?!?/br> “哼?!本┞鋾煵还芩麄?,抬腳就走,還設了陣法阻攔他們,“這里風景好,乖乖在這等我,敢亂跑……” () 他微微回頭,與裴與衡對視一眼,“你不想知道后果的?!?/br> 裴與衡瞪他一眼:“沒大沒小?!?/br> 京落暉大笑幾聲,心情終于好了,便高高興興地去找那畏罪潛逃的宮乘心。 …… 而那方,宮乘心倉皇奔逃,只為一條生路。只是他體內傷勢未好,又受陣法反噬,鐐銬未解,一路跌跌撞撞,又添不少新傷。 他只想著回到馬車,即使受罰,也好過死在半路。 只是天不遂人愿,眼前煞星攔道,一身黑袍,一手長劍,側立閑靠,黑白交織的發從他兜帽中漏出,低著的頭只能讓人看到他白皙的下巴。 () “你、你是誰……”宮乘心反應過來,“你、你是殺衛家的人?你跟衛家有仇,我、我早已不是衛家的了,衛行歌跟我沒有關系,你不能濫殺無辜!” () “無辜?”嘶啞的聲音帶著濃烈嘲諷,絕無名劍尖一劃,沙塵揚起,“無辜之人,不是你?!?/br> () 宮乘心連連后退,倉皇地乞求他:“求你、求你……我、我是宮簾心的弟弟,他一定會救我的……你想要什么,可以跟他提……” () “我想要,你的命?!?/br> () 絕無名一劍刺出,眼前之人瞪大眼睛,短促地呃了一聲,血將他身上衣服染紅,劍氣讓他搖晃不已,又遲遲難以倒下。 () 終究,亡魂歸天,宮乘心只能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他倒在地上,絕無名只是冷眼看著。 這個人,不配讓他扶。 京落暉趕到時,只能看見一具尸體,“嘖?!?/br> “連眼睛都沒閉呢?!彼聪蚪^無名,“讓他說完遺言不好嗎?” 絕無名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 () “你就這么殺了他,如果他背后之后來找你麻煩呢?你不想從他身上得到線索嗎,萬一對你復仇有用呢?” 絕無名回頭看他一眼,“殺了他,自然沒有麻煩?!?/br> 京落暉:“……行吧,你想的真是天真?!?/br> 他踢了踢腳下這人,“跟他一樣的天真?!?/br> 絕無名冷漠地抱著劍走,不想理這個莫名其妙搭話的人。 () 京落暉嘆氣,他怎么就總遇上這樣的人,是被下了詛咒嘛? () 跟這樣的說話,顯得自己十分幼稚。 “怎么說,你都打了我一掌,也算不是陌生人了,想來我與你,也有相談空間?!?/br> 絕無名這才想起,他回頭對著京落暉稍稍低頭:“抱歉?!?/br> () “抱歉什么?傷我那一掌?那你告訴我,誰讓你來的?” () 他走近了一些,絕無名心生警惕,劍微微顫動。 京落暉輕笑:“別緊張,我只是個符靈師,你對我還有克制,除去陣法之力,你殺我只用一招便可?!?/br> () “不用?!?/br> 京落暉:“嗯?” 絕無名難得認真地看著他:“殺你,用不了一招?!?/br> 京落暉:“……” 嘖,武夫。 () () ※※※※※※※※※※※※※※※※※※※※ 絕無名像個隨機刷新的野外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