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因為陰氣亂竄,京落暉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見指尖還真滲出滴滴鮮血,不免覺得頭疼。 不等他反應,櫟青忽然從簾后沖出,抓住他手,滿臉擔憂道:“如何了?你、你怎么這般不小心!” 京落暉抬眼一看,原本準備的說笑頓時啞了。 櫟青外袍褪了,上半身只有一件敞開的中衣,雪白肌膚被月白色中衣一襯,更是如玉一般。櫟青雖偏瘦,但不像京落暉一般不喜練武,與經常練武的人一樣,該有的都有。 不……他不該想這些。 京落暉后退兩步,心中極為不自在,撇開頭問他:“做什么呢,青天白日不把衣服穿好?” “……”櫟青反應過來,羞惱不已,將中衣系好,披上外衣,才繼續問:“你怎么樣了?方才看你臉色蒼白……” 見他也不自在地想轉移話題,京落暉反而覺得自己不是那么不自在了,他忽然想起剛才所看,抬手將指尖按在櫟青左腰處。 “你這里是什么?” 隔著衣服也能隱約摸到一些凸起的紋路,京落暉順著那紋路一琢磨,方才眼角瞥見一藍色物體,緊實貼在櫟青腰上,還隱約有瑩光。 櫟青把他手打開,這次換成他后退了:“你做什么呢?” “你自己不把衣服穿好,我就是一問?!本┞鋾熞膊欢鄦柫?,那紋路他最近時常在看,已經知道是什么了。 最近刻意忽略的東西又浮上心頭,京落暉眼皮一跳,頓時覺得不好。 “我問你,你可認識一名賣魚的老翁?” 那老翁故意將魚給他,說背后沒有深意誰都不信。 即使他自己是這般神神叨叨的人,也不喜歡被神神叨叨的人忽悠。 “老翁?”櫟青茫然搖頭,“不認識,問這為何?” “……沒事?!本┞鋾熡^他神色是真不知,知道在他這里找不到什么線索,更覺得頭疼了。 難不成這事也要去找裴與衡? 但裴與衡一定會笑他。 京落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查。 反正是沖他來的,遲早會來,也不用心急。 “我還有事要請你去辦?!本┞鋾煾┰谒?,將自己要做之事盡數說出,“此事成了,我要的基本也達到了?!?/br> 櫟青眉頭一皺,幾番張口,也只能答應下來。 但對如今的京落暉愈發不滿。 京落暉走后,櫟青才拿起那把讓京落暉難受至極的劍,劍上紋路如游龍戲珠,仔細一看,不過一尾魚罷了。 一尾魚,對于京落暉而言,他的地位是不是就如同一尾魚一般呢? 櫟青看不明白,也猜不透。 但他知道,如今的京落暉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京落暉本不是喜歡多管閑事之人,本來、本來…… 本來像這樣使喚他的人,京落暉應該一概殺之才對。 他不喜被人控制,不喜受困與人,但他也不向往無盡蒼穹。事實上,櫟青從來都不明白他要什么,京落暉從未讓他看透,這個人深沉冷漠,又風趣優雅,游戲人間,玩弄人心。 這才是他。 而不是如今這個為了清陽派奔走的京落暉。 “吾之行動,也該開始了?!睓登嗑o緊握住劍柄,“清陽派不能困住你?!?/br> 我不能,誰也不能。 京落暉收到裴與衡的信后便有了打算。 裴與衡辦事他自然放心,那琵琶所用弦木皆不是凡品,琴弦雖斷,靈氣不減,即使鬼力束縛,其中琴音猶在,應和所制之木,擾人心智。 這琵琶不屬凡品,裴與衡將其來歷盡數告知,只等京落暉前往一探了。 恢復惡鬼心智之法也很簡單,只需定魂鼎便可。定魂鼎是三教和流之一的玄門天地所有,玄門天地當初接任百書蒼樓之位后,辦事愈發猖狂,尤其看不慣京落暉這一類人。 那這就很不巧了。 京落暉還得從他們手中取得定魂鼎,難不成又得跟那群人吵架? 他思索片刻,雖然吵架令他不開心,但那群人吵不過他,最終也是他們不快,那自己便高興了。 方向已有,只需把這邊事情解決就行了。 秦非遙走后,秦母精神才好些,又擔心秦長雁管不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便喚她到床前來,握著秦長雁有些冰涼的手,心疼道:“也不知衛家那邊是怎么回事,宮乘心回來這事若是真的,我們倒真不好辦了。你平時也注意些,小心讓別人鉆了空子,最近秦家要注意的太多了?!?/br> “女兒知道了?!鼻亻L雁不想秦母礙了她的計劃,一直勸說她在屋里歇著,秦母只當她孝順,卻擔心秦長雁累著了。 “秦家事情繁多,平時非遙就忙得不行,我喊他歇著也不聽,怎么,你也不聽我的?”秦母雖是玩笑,卻也存了幾分認真,她是真的不想秦長雁這么累。 “那非遙能做,我也能做,你為何總是認為我比不上他?”秦長雁一臉小女孩般的撒嬌模樣,扯著秦母袖子,“娘親、娘親你就不要擔心了嘛,再說還有芊因幫忙呢?!?/br> “芊因那丫頭確實伶俐,我還想著什么時候把她許給非遙呢?!鼻啬讣毾肓艘幌?,也就答應了,“那好,有什么不懂的,趕緊來問我?!?/br> “知道了?!鼻亻L雁卻記住了秦母說要將芊因許給秦非遙一事,故作不解道:“但非遙畢竟是秦家少爺,一個丫鬟而已,不能做正房吧?” “自然不能?!鼻啬笡]覺得沒什么問題,“非遙正妻我另有打算,芊因那丫頭做個姨娘就行了,也是主子,不算虧待了她?!?/br> 秦長雁點頭,將此話記下。 芊因跟隨秦非遙多年,一直是他的心腹,只是這么多年來秦非遙卻沒有將她收入房中,平時這般珍重,自然不是不想負責之意。 那看來秦非遙想要這丫頭做他的妻子,而不是姨娘??烧媸怯星橛辛x,秦長雁心中冷笑,有情有義又能如何呢,在秦家說得好聽是少爺,一個沒有修為的廢人,始終也反抗不了秦母。 但此事卻能成為她下手的契機。 秦長雁打定主意,又聽到京落暉有事出門,至今未歸,而櫟青不久前也出去了。這兩人不在秦家,秦非遙也走了,秦長雁大大松了口氣,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 夜幕降臨之時,秦長雁還留在書房里,身后芊因在一旁協助,她的侍女則在她身旁奉茶,勸道:“小姐喝點茶暖暖身子?!?/br> 秦長雁點頭,將茶抿了一口,抱怨道:“這事情確實挺多的,唉,平時真是辛苦非遙了,難為他沒推辭?!?/br> “少爺就想著能為家里做些事,怎么會推辭?!避芬蛐χ鴮⑹种匈~本收好,見秦長雁捶著肩膀,便上前給她捏了捏,“小姐可好些了?小姐甚少做這些事,覺得難做了些也是正常。天色也晚了,不如先歇息吧?!?/br> “不用?!鼻亻L雁看向侍女,“你去給我弄點吃的吧,記住了,要你親手做的,別拿冷食搪塞我?!?/br> “哎,知曉了?!笔膛綍r就愛做這些,高高興興地就往廚房走去。 秦長雁打量了芊因一會兒,忽然道:“可惜了?!?/br> 芊因不解:“可惜?” “是啊?!鼻亻L雁笑著放下筆,“可惜如此美人,卻癡心我那弟弟,非遙也是,怎么就死心眼,還不將美人好好守著,怎么忍心讓芊因這么勞累?!?/br> 芊因小臉一紅,連忙擺手道:“小姐說笑了,這是少爺提拔我呢!” 秦長雁也不再笑她,然后跟她閑聊起來:“唉,就是可惜非遙不能習武,不然我就輕松了。你說我秦家這么多功夫,難道真就沒有哪一本是非遙能學的?” “小姐不必如此掛心,少爺也看淡了,沒有修為,也有其他能為可施展。雖說如今世道,生在這樣家里,沒有修為是有些可笑了。但古往今來,也沒有說不能習武便不能活的道理,少爺機敏聰慧,性格溫和,體恤下人,這些都不是不能習武能抹去的?!?/br> “真是個好姑娘?!鼻亻L雁嘆息一聲,“要是那傳說中的難春寶典,能讓非遙習武就好了,能習武,怎么說都多了個保障?!?/br> 芊因垂眼,聽到這話卻不再回答了。難春寶典,此前少爺才因這本功夫被京落暉威脅,怎么現在小姐也提起了?莫非...... 芊因心道不好,連聲催促秦長雁趕緊休息。秦長雁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整面墻上的書籍,秦家善學,各式書籍都收集了不少,秦家家主更是學富五車,還要求家主無論主仆,都得讀書認字。 此舉......秦長雁真是又是懷念,又是憎恨。 她走到書架前,隨手拿起卷宗查看,背對著芊因,使人看不到她眼里森冷的殺意。 “芊因,你說父親這么久還未回來,難不成真出事了?母親近日雖然不說,但我見她總是嘆息,想來也是擔心父親之故?!鼻亻L雁將卷宗上面秦家家主所簽的字看了又看,只恨不得撕了這寫字的人。 “那小姐得多陪陪夫人,少爺已經遣人去看了,應該很快會有消息?!避芬虿恢浪胱鍪裁?,秦長雁最近舉止古怪得很,秦非遙懷疑了許久,只是一直沒有證據,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著把東西布置好了。 秦長雁今日已經將書房找遍,知道里面并沒有她要的東西,只好跟著芊因離開,侍女這才高興地端上一碗粥來,秦長雁幾口喝完,心中郁結不已。 秦家越是業大,她就越是憎恨。 如此幸福的表象,埋藏著他人血淚。秦長雁望著一輪明月,秋風雖冷,卻冷不過她心。已經站到這個位置,只能繼續走下去,秦家關系簡單,只要她不露出馬腳,遲早能接近衛家。 既然這兩家當初選擇了做那事,便一起陪葬吧。 她不信什么悔過之心,只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