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35
不知道在城的秋天怎么樣了。 這個時候正是旅行了一年的雨狐貍回家,它們有褪去光澤變得亂糟糟的毛發和沾滿泥巴印記的大尾巴。長久的旅行讓它們尖小的耳朵變異,逐漸增大,高高而警惕地豎立在腦袋上。尖尖長長的吻部讓它們能夠輕易探進洞xue和濕地里的泥潭,它們是真正的旅行家,每一年都將自己弄得極其狼狽,但又充滿活力。 溫故知在回城的車上就看到了先行回來的一部分雨狐貍,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雨狐貍會去哪里旅行,雨狐貍也不知道旅行的目的地在哪里,因此當它們結束一年的旅程準備回來的時候,巨大的春樹會再一次開花——為了回家的孩子,春樹總是記得牢牢的。沉默地讓濃郁的香氣擴散至遠方,往高處的空曠高谷,往平坦種滿野花的平原,還有往低處的水流,最后掉落的花葉尋著香氣的蹤跡,上上下下地尋找有一根狐貍毛的地方。 啊——見到它們了。 雨狐貍們高興地昂起腦袋,佩戴起花葉,這就是它們的指南針,能夠一路引導它們回去。 雨狐貍的隊伍和進城的車排在一起,有熱情的人招呼它們可以在車上歇一歇,讓腳可以得到短暫的休息,一路跋山涉水地回來,如果能有片刻的休息,就像它們在泥潭里挖出的美味的蛇、在洞xue吃到肥美的老鼠。 但是雨狐貍搖了搖腳爪子,無論是rou墊還是指甲,都沾滿了塵土和石礫。溫故知打開車門,朝一只年紀尚輕的雨狐貍招了招手。 這只雨狐貍瞪著大眼睛,搖擺了一下尾巴,一看就是個小孩,爸爸mama在旅途中將它生下,尚未見過家鄉以及在家鄉的人類。 它顛巴著小腳,趁著狐貍家長們的不注意,來到了溫故知面前。 “你在拐賣它們的小孩嗎?” 溫故知趴在后座,沒有理睬說風涼話的老男人,他向雨狐貍笑,這只年輕的狐貍遲疑地往車內探了一眼,“不要看前面這個年老的狗男人得??次?!” 他把住狐貍頭搓巴。 哇!摸頭真舒服。 如果雨狐貍能說話。但它可以唧唧吱吱地癱著大耳朵,晃著尾巴,還有瞇起大眼睛。 “真可愛啊?!睖毓手Q贊它。 稱贊的話語能讓狐貍高興得只搖尾巴。 不知道草花這只小狐貍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地說錘死你個崽崽! 奉先生想,余光注意到雨狐貍隊伍發現了這只小狐貍在他們這,盤算起來和狐貍打架會是誰的輸贏。 溫故知像看透他一樣,以前還說許多好話,現在像是得到了身的負心漢,“一看就知道是奉先生面相兇惡,是不是得?” 他問雨狐貍,這只狐貍揚了揚頭,已經全然臣服在溫故知的手法下,最后它的父母踱著步叼著它的后頸rou拖回了隊伍。 溫故知并沒有依依不舍地留它,倒是這只涉世未深的雨狐貍不甘不愿地被叼回隊伍里。 漫長的排隊等待讓溫故知長嘆了口氣:“跟你在車上真沒意思?!?/br> 奉先生沒理會溫故知夸張故意的語氣,建議他可以趁著機會,一個一個車窗敲過去,找一個喜歡的也有趣的人。 “我同樣對于有一個**煩牢sao在車上有意見?!狈钕壬苷\摯的語氣。 溫故知說那不行啊。 “你賤不賤?” “賤啊——”溫故知長長又長長地嘆口氣,“我被你弄得渾身都疼,都讓你捅穿了?!?/br> 他翹起腳,搭在駕駛座上的奉先生肩膀。 “捅穿啦——這么松?!彼箘艔堉甯_趾頭,給老男人比劃,“這樣子。以后你大概都不用準備,‘噗溜’——” 奇怪的音效:“就進來了?!?/br> 聽上去亂七八糟的話,奉先生微微彎著嘴角,摸了摸在肩上的腳。 溫故知心滿意足地收回去,蜷在手里捂著,討價還價地讓奉先生要有服務意識地抱自己進家門,“還要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會冷?!?/br> 奉先生撇他一眼,說:“討價要得太多,貪得無厭,會讓人不想和你做生意?!?/br> “那你要不要和我做生意?” 奉先生冷笑:“天天*你?” 溫故知回他狗男人倒是想得挺美。 “喂……狗男人?!?/br> “你知不知道我愛你???” “知道。但是你再叫我一聲狗男人,現在就能滾下車?!?/br> “那什么時候能叫你狗男人?” “你廢話太多?!?/br> 溫故知竊笑著閉上眼,睡著了。 這次玉兔臺的不良兔對奉先生說:“歡迎回家?!?/br> 保姆等在家門口,已經做好了飯,奉先生提前和保姆打好了招呼,說起壞崽不吃飯的習慣。 “他喜歡阿姨您做的飯?!?/br> 保姆開心地笑:“不過該罵的還是要罵得?!?/br> “那就麻煩您罵上幾句?!?/br> 溫故知還不知道保姆準備好了一籮筐的話,還想著奉先生將他抱下車的美夢。美夢的奇妙之處就在于“美”,但是被拍了一下屁股,拎耳朵叫醒實在不美,“壞崽困覺困,夜里相困不著做夜(?。┴堊影?!” 奉先生幸災樂禍地看著被教訓的溫故知,保姆板著臉:“起來得!快點!” 溫故知捂著屁股下車,奉先生覺得是被*傻了,伶牙俐齒的勁給頂沒了,反駁不過保姆。溫故知愿意讓保姆老mama親切說上兩句,但不能讓老男人占上風,尤其還狗。 他狠狠踩過奉先生的腳,幾步跑進門,一會拎著奉先生的拖鞋出現在門口,向某處吹了記口哨,口哨聲落,院子扒啦進毛茸茸大耳朵狗頭。 溫故知說好孩子,看著。 抬手將拖鞋扔出院門,狗頭一縮,快樂地去追遠方的拖鞋了。 溫故知得意洋洋地挑眉,向奉先生乖張地比了個中指。 “缺心眼崽誒!”保姆這么嘆氣說他。 溫故知想年長的人總會更偏向于心里更好的那一方——盡管此時他心里是很沒道理的遷怒。 奉先生上樓前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溫故知,將他留在了客廳。保姆趁著奉先生上樓去,聽不見他們說話,才擺出語重心長的臉,和溫故知說悄悄的體己話。 “剛才看見你和先生鬧了,你又不是個任性的孩子。以前先生沒來,你孤孤單單,又安靜,就擔心你沒人關心,以后過得好;現在先生來了,你活潑了,我又擔心你拿捏不好準頭,叫人生氣。你看你,剛才做的事?!?/br> 溫故知安靜地吃粥,一勺一勺像是被說得沒精打采地吃。 保姆糾結了一會,還是稍平展了眉頭,繼續和他說:“我雖然也認識先生不久,不了解,但我能說先生關心你的,這次回來,他就提前跟我打好了招呼,說你心情不好,到那個首都后,又瘦了一圈,說做些好吃的給你。我立馬答應??茨慊貋?,的確是瘦了,說明先生說的話不假,所以你也得信我?!?/br> “他跟阿姨您說得?”溫故知抬起頭問。 “那還能有得假哦?你好好得吃?!?/br> 溫故知唔了一聲,若有所思,一面小口抿著粥一面我那個身后的樓梯瞄了幾眼,奉先生上樓后就沒再下來。 他放下粥,拿了塊白糕,喊了聲阿姨,我上樓了。 給奉先生聽的。 保姆出來看了眼桌子,叫他:“崽!你就吃這么少得?” 溫故知已經躥上了樓,探頭探腦地看書房——奉先生不在這。 他又走到主臥門口,卻又突然轉了個圈,跑進了自己住的客房,滿意地環視了一圈——奉先生并沒有將行李放在這。 溫故知轉頭就跑進主臥里,準備嚇奉先生一跳。 “奉先生?”他沒有看到人。 后來聽到了衣帽間的動靜,溫故知倚著門框看奉先生將衣服掛起來——他一件,另一件,再是一件。 溫故知看了會有些不滿地跑進去,在這順序中**自己的一件棉體恤,說:“我行李都拿進來了,還欲蓋彌彰只掛自己的,您好意思嗎?” “掛完了再掛你的?!?/br> 溫故知突然掛在奉先生背后,在耳邊說兩個人的就要混在一起。 如果奉先生依然我行我素地先掛自己的,他一掛上去,溫故知就會拿下來,挑釁地看著——顯然他忘了保姆的囑咐,或者是一碗粥根本收買不了溫故知的乖巧。 溫故知對乖巧嗤之以鼻,那只有在對人有所求才派得上用處,比如他追求奉先生。 至于富有勸誡意味的偽裝與真實,那是有心人才用的說法,簡稱“屁話”。 他將帶上來的白糕掰了一小塊喂進奉先生的嘴里,以此來收買奉先生,博得更大的甜棗,他認為已經收買了。 “阿姨剛才說我吃得少?!?/br> 奉先生不知道有沒有被收買,顯然不會被溫故知的誠意迷花了眼睛。 他從行李箱拿出溫爾新在臨走前寄過來的包裹,溫故知那時一度極為抗拒——現在也是。 溫故知露出嫌惡抗拒的表情。 “你jiejie給你的,還想放我這?” “你把它扔了?!?/br> 奉先生打開它,盡管他們已經打開過一次——里面是一條黑色的連衣裙和一本老舊的日記。 裙子讓溫故知露出不可思議,受到屈辱一般,而日記——這是秘密。 溫故知異常冷淡地將日記扔在了一邊,他抗拒地偷瞄了幾眼。 那里面藏了秘密。奉先生確定,他想有時候這對姐弟挺奇怪,溫爾新冷淡得沒有考慮過弟弟的感受,溫故知詛咒溫爾新的心比誰都要真。 除了一點,他們兩個擅長一起打架,做壞事。少年時期最喜歡在暗處給予某些人一個人棒槌。 溫故知將日記本和裙子踢進了衣帽間的角落,說保姆在樓下叫他們。 他沒有扯謊,下來的時候碰到了準備上樓叫他們兩個的保姆。 “門外有只狐貍想要求個洗澡水呢?!北D沸Σ[瞇的,她覺得溫故知一定會很喜歡。 溫故知果然眼睛一亮,拉著奉先生往院子里沖。 他在城外遇見的雨狐貍來找他了。 幼小的雨狐貍一見他立馬原地轉了三圈,又乖巧地用長長突出的吻部推過帶它回家的春樹的香花。 “你來找我了???”溫故知蹲**,將雨狐貍揉成了一塊軟綿綿的毛團。 奉先生這才知道為什么溫故知沒有對雨狐貍表現出依依不舍。 第二次的重逢很快就會到來,那么只能是期待。 長途跋涉歸來的雨狐貍,倘若能得到家鄉的人接風洗塵,這將是美好富足的一年,可以說,為了回來,為了這一刻。 雨狐貍們親手送上香花,說:“親愛的家鄉友人,你愿意為我接風洗塵嗎?” 幼小的雨狐貍在第一次踏上家鄉的路,和爸爸mama說要選這名人類給自己洗澡。 溫故知瞇著眼用大木盆接水井的水,保姆找來了大毯子和藍貓的沐浴露。 “奉先生,你也來洗吧?!?/br> 溫故知看著他,雨狐貍甩了甩濕漉漉的腦袋,以相同的角度看著他。 “秋天來了?!?/br> 溫故知在奉先生坐下后,轉頭親在了老男人臉頰上。 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雨狐貍會回到城,帶來一場寒冷的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