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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落,躺在后面的病號是陳初?!标惵湔f。 “陳老板開超市的?!币颐f,“是咱們局的好朋友?!?/br> “這時候能有一間超市,那可真是有錢人?!敝旃庥钆鯃龅?。 陳落微笑著搖頭:“沒有,小超市,過獎了?!?/br> 車輛晃晃悠悠駛出阿勒泰市收費站,公路兩邊的山坡上堆著小小的墳包,墳包上插了一塊白色的牌子,陳落問:“這是公墓?” “不是,是未出生的孩子?!蔽糊R鑫說,他語氣低沉惆悵,“自從全國死胎率高漲,生下死胎的父母會在城市外面立下無名墓碑紀念自己的孩子?!?/br> 陳落沉默了,聽數據和實地看到是兩個概念,小小的墳包一座挨著一座,連成一整片向山上蔓延。如今時不時下雪的天氣,墳頭卻沒有被雪覆蓋,露出干凈平坦的地面,看來有人經常打掃。 有那么一瞬間,陳落想,他做錯了嗎? 中國每年有一千多萬的新生兒,現在出生率為0,若科協在隕石上取得突破,之前三個月的延遲,陳落就是阻止兩百多萬嬰兒來到中國的罪人。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陳落盯著外面發呆,忽然一只手握住陳落的小臂,掌心溫熱妥帖。陳落回頭,陳初費勁地半撐起身子,問:“你在想什么?” 想很多事情,想災難,想沒有機會出生的孩子們,想漫無邊際的大雪,想陳初,陳落說:“沒什么?!?/br> “有的,我感覺到了?!标惓鯃剔值囟⒅惵?,黑亮的眼珠反射出溫潤的光澤,“我聽到你難過?!?/br> 魏齊鑫好奇地看他倆拉扯,問:“什么叫聽到難過?你能聽到我的感受嗎?” 陳初只是盯著陳落,不理會魏齊鑫的問題。 陳落抱歉地笑:“他比較特殊?!?/br> “小魏,別亂打聽,萬一聽到什么機密,閆隊又得罰你二百個俯臥撐?!遍_車的尹忠茂說。 “哦?!蔽糊R鑫縮回腦袋,調整椅背的角度,閉上眼睛假寐。 “我沒有錯?!标惵湔f,他握緊陳初的手,重復一遍鎮定心境,“我沒有錯?!?/br> 他有什么錯呢?他想保護陳初,和那些想保護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樣,如果這是一場一人對陣千萬人的博弈,陳落不認為自己應當低頭認輸交出一切。 每個人為親人和愛人而戰,陳落自認問心無愧。 陳初眉頭緊皺,他的手指微微蜷縮,勾住陳落的手掌,他感到迷茫,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撫對方。 陳落是一棵情感豐沛的樹,他有獨一套的人生哲學,道德判斷,衡量對錯,可是人生在世,有多少事能簡單的一句是非就概括得了呢? “陳老板?!币颐_口,“如果我愛人身懷異寶,上頭要求她冒著生命危險拿出寶物拯救人類,我也會像你那樣做?!?/br> “我們是人,不是神?!币颐f,“就算是神,慷他人之慨,算什么神仙?!?/br> 尹忠茂的話緩解了陳落的焦慮自責,人類是群居動物,需要相互認同增加信心,陳落說:“謝謝?!?/br> “說點開心的?!币颐f,“等雪化了,你們有什么打算嗎?” “我其實不太期待化雪?!敝旃庥钫f,“我奶奶去年年底病逝,她自個兒從停尸房走回來,現在和我們住一起?!?/br> “嚯,刺激?!蔽糊R鑫睜開眼睛,“我聽說凍尸是隨機形成的?” “不知道,我奶奶病逝那晚我在外面出任務,她臨睡前打電話到局里問我的情況?!敝旃庥钫f,“每次我出任務我奶奶都特別擔心?!?/br> “和凍尸住一起什么樣?”魏齊鑫問。 “沒有什么特殊的,她不說話,每天坐在客廳沙發上?!敝旃庥钫f,“我覺得她沒有離開我,暫時不太傷心。如果化雪,她徹底走了,我得難過一陣?!?/br> 這個漫長的冬季,有的人覺得好,有的人覺得壞。 “說起凍尸,你們記得老王嗎?”尹忠茂說,“咱們局看門的大爺?!?/br> “記得?!敝旃庥钫f,“見誰都三分笑,熱情極了?!?/br> “他是空巢老人,兒子出車禍死了,三月中旬我不在的那陣兒,他也走了?!币颐f,“閆隊說他又活了,跑回來接著看大門?!?/br> “啊我知道這事?!蔽糊R鑫說,“保安室里有一只大肚子母貓,三月中旬快生了,他回來給那只貓接生?!?/br> 陳落安靜地聽著三人閑聊,瞇起眼睛,醞釀困意。 “前面是北屯收費站?!币颐f,“你們想吃什么?” 朱光宇說:“過油rou拌面!” 魏齊鑫說:“牛rou面和烤rou!” 陳落說:“我也想吃牛rou面?!?/br> “那就牛rou面?!币颐陌?,“不用問陳初,他絕對無條件同意陳老板?!?/br> 陳初點頭:“嗯?!?/br> 陳落說:“等會兒到地方給你多點一盤牛rou?!?/br> “好!”陳初高興地說。 吃完中午飯,換成朱光宇開車,尹忠茂坐副駕駛。 吃飽了就困,陳落閉上眼睛打盹,陳初躺在后排睡午覺。 一晃神,晚上八點,警車到達昆塔爾火車站。 “我去取車?!标惵湔f,他拿著憑條走進火車站,取出自己的帕薩特領馭,查看油表,還有半箱油,足夠開回超市。他扶著陳初坐進后排座位,搖下車窗跟尹忠茂揮手,“我們走了,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