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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這只是一個平常的日子,不是末日倒計時的某一天。 人們依舊滿懷希望,互幫互助,共同期待春天的到來。 看著捐贈桌前的人們,陳落莫名的情緒上涌,是一種浩大的感動,即使是最后一程,也要保持尊嚴。 一個男人醉醺醺的走過來,他步履飄忽,打個酒嗝兒,大喊道:“末日來了!我們完了!”他拎著一個酒瓶,朝人群里闖,“你們捐什么捐!有什么好捐的!” “爸!”吳珊珊惱怒地喊,“去別的地方瘋?!?/br> “小丫頭懂個屁!”吳學易抬手將酒瓶砸在桌上,迸裂的玻璃碎片濺起,引發人群中一陣喧鬧。 張屹一個箭步沖過去,擋在吳珊珊前面,對吳學易說:“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喝昏了的醉漢哪里有理智,他抬手握拳朝張屹打過去,圍觀的群眾七手八腳的攔住吳學易,將他摁倒在地,用麻繩捆起來??諝庵谢厥幹鴧菍W易凄厲的喊叫:“你們捐什么捐!都是假的!我們完蛋了!” 寂靜一片,沒有人說話,稀稀落落的,隱約響起啜泣。低弱的哭泣像一柄尖銳的刀,捅破了之前積極祥和的假象,把殘酷的現實暴露在每個人眼前。 人類完了。 第19章 死亡 “爸爸,我們去哪?”小男孩問。 “拿好?!崩顒倮阉f給兒子,“熱的,喝兩口暖身子。我們去烏魯木齊?!?/br> 李齊豪抱著熱騰騰的水杯,腦袋縮進帽子,他哈出一口白氣:“我想回家?!?/br> 李勝利坐在駕駛室里,向前看,長長的貨車車隊,一輛一輛排開,仿若火車的一節節車廂。車隊緩慢地挪動,??烤戎?,裝滿物資,駛上高速路。 “我們……”李勝利笑起來,滿腔自豪和熱情,“要做一件偉大的事情?!?/br> “偉大的事情?”李齊豪偏過頭。 “爸爸要把前面那些棉被,送到烏魯木齊去,這樣住在南方的人們就有被子蓋了?!崩顒倮f。 “他們自己沒有棉被嗎?”李齊豪問。 李勝利解釋道:“他們有,可惜沒有那么多,我們要幫他們過冬?!?/br> 貨車啟動,李勝利小心地把車??柯愤?,搖下車窗向外面揮手:“你好?!?/br> “你好?!本焯鹗志炊Y,“感謝你的幫助?!?/br> 后視鏡中倒映出志愿者裝車的畫面,李勝利說:“也謝謝你們堅守在崗位上?!?/br> 一個志愿者提著一個塑料袋跑過來:“師傅,這是水和餅干,路上吃?!?/br> “謝謝?!崩顒倮障率澄?,李齊豪好奇地探出頭,李勝利對警察說,“這是我兒子?!?/br> “帶孩子上路?”警察問。 李勝利憨厚地笑:“孩兒他媽走得早?!?/br> “好了?!避囄驳闹驹刚邠]手示意。 “我走啦,再見?!崩顒倮f,李齊豪擺擺手:“叔叔再見?!?/br> “再見,一路平安?!本斐h去的貨車敬禮。 “出去啊趙哥?”陳落站在超市門口。 趙子慶拉下卷簾門:“嗯,出去辦點事?!?/br> “路滑,小心些?!标惵湔f,“小嘉呢?” “樓上寫作業呢,我做好飯放在冰箱里?!壁w子慶說,“先走了,拜拜?!?/br> “拜拜?!标惵鋼]手。 趙子慶走到馬路邊,招手攔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坐進去,對司機說:“西山公園?!?/br> 貨車駛上高速路,表盤顯示時速一百,廣播里主持人說:“烏昆高速路面冰凍,各位師傅注意低速緩行?!?/br> 一路上李齊豪吃吃喝喝睡睡,卡車駕駛室寬敞,任小男孩怎么撲騰都沒事。他撕開餅干的包裝袋,邊吃邊透過車窗看外面飛逝的雪景,純白的曠野,星星點點的枯樹,仿若一幅加長版印象派畫作。 駕駛室前窗落了幾片雪花,短短五分鐘,狂風夾雜著暴雪呼嘯而至。李勝利打開霧燈和雙閃警示燈,狂風如厲鬼敲打車門,李齊豪害怕地縮在座椅上:“爸爸?!?/br> “別怕?!崩顒倮€住方向盤,輕點剎車放慢速度。 只見后視鏡反射極亮的燈光,傳來急促的喇叭聲和尖銳的剎車聲,李勝利心中咯噔一聲,剎車換油門試圖加速躲過后車的追尾。 然而太晚了。 后面的大貨車猛烈撞擊卡車,李勝利握不住方向盤,車輪打滑,斜著翻下高速路。李勝利解開安全帶,伸手將李齊豪抱進懷里:“別怕,爸爸在?!?/br> 卡車翻面倒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中,高速路基掛著一輛搖搖欲墜的大客車。 許久,久到風停了,雪停了,一切安靜下來。 李齊豪動了一下手指,徐徐蘇醒,他被李勝利抱得很緊,緊到掙脫不開,他小聲喚道:“爸爸?” 李勝利不回答。 李齊豪驚慌地抬頭,血液打濕了他的發,低溫結冰,硬邦邦的。他費力地伸出手摸李勝利的脖子,皮膚冷涼,早就沒有了生機。 “爸爸,救救我爸爸?!崩铨R豪狼狽地爬出車窗,他個子小,縮著肩膀往外探出半個身子,玻璃渣和冰凌劃傷了他的胳膊,鮮血滴落,他用盡全力喊,“有人嗎——救救我爸爸——” 西山公園往西走一個路口,是一片墓園。 出租車停在路邊,趙子慶下車,朝西山公園走去。走到門口,他對門口賣香的老婆婆說:“買十柱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