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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志飛拉開槍栓,把阿和跟九月護在自己身后,殺氣騰騰跟熊對恃了一會兒。他并沒有貿然開槍,一是要節省子彈,二是不知道槍聲會引來什么東西。三人一熊隔著六七米的距離,在雪地上對視了好幾分鐘后,熊掉轉頭走了。 陸志飛讓盧志和走到前面,他拿著槍押后。三個人重新上路后不久,他就發現那頭熊又不遠不近地綴在了后面。 他們沒再對它多加理會,那只是一頭瘦弱疲憊的熊,真要動手,陸志飛手里的斧頭就足夠了,但他不想白費這個力氣。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必須保存足夠的體力,才能應付可能會出現的那些意外。 下午的路上,他們三人在前面走著,那頭熊就一直跟在后面。它跟了很遠,直到傍晚時,他們轉過一個山頭,才終于看到那頭熊站住了腳。 它孤零零地站在公路的中央,沉默地、長久地看向他們的方向,一直到他們快要消失在它的視線里,它才轉回頭,蹣跚著朝山里走去。 千山萬壑寂寂無聲。如果上帝在此刻睜開眼,能看到在這個被遺棄的世界里,在那條彎曲而殘破的盤山公路上,陽光正漸漸消失。在逐漸濃重的黑暗里,三個人和一頭熊朝著不同的方向緩緩移動,就像四只掙扎在天地洪流中的小小螻蟻。 然而螻蟻也有不屈的意志,也有生的愿望。即使天地不仁,即使世界滿目瘡痍,即使前面的路上再不會有光,他們也從來沒有輕易放棄過活下去的希望。 在太陽的光芒從群峰上消失后,三個人走下最后一段山坡,終于走到了沒完沒了的盤山公路盡頭。那里是兩條公路的交叉口,一邊通往他們以前到過的那個小鎮,一邊通往鎮外。 他們果斷選擇了鎮外的那個方向,半小時后,陸志飛看到路邊不遠處有一棟房子,決定去那里過夜。他端著槍,盧九月和盧志和跟在身后,手里緊緊攥著刀,三個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棟房子,在不遠處聽了半天,直到確定屋里沒有任何動靜,陸志飛才緩緩走了進去。 冬天的晚上黑得總是很快,四周已經模糊不清。在濃重的暮色中,陸志飛打量著這棟殘破的農舍。外面的院墻和雜物房大部分都坍塌了,堂屋卻還保存著基本的形狀。他走進去,就見里面空蕩蕩的,家具東倒西歪、落滿灰塵。他先閃到右側的臥室看了一眼,沒有人,然后他迅速端著槍去了左側的房間,在濃重的黑影中,他看到房中飄浮著一個人影。 陸志飛的心臟狂跳,差一點就開了槍。直到眼睛適應了里面的光線,他才發現那是一具吊在房梁上的尸體。 這時盧志和已經點燃了火把,朝他走來,看到陸志飛的神情,小聲問:“怎么了?” 陸志飛接過火把,朝外面的盧九月說:“月兒,你到外面守著,我們進去看看?!?/br> 盧九月答應了,拿著刀在堂屋外警戒。陸志飛則拿著火把,走到尸體前。在跳動的火光中,他依稀辯認出這似乎是個年老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和皮膚都腐爛得不太厲害,并沒有感染者和異化喪尸的那些特征。 陸志飛略略放了心,舉著火把打量了一下臥室,里面有床和一個木柜,柜門大開著,里面空空的,看來這里也已經被人翻找過很多次了。 這時,他看到了那女人掉在地上的一只鞋。即使布滿灰塵,陸志飛依然能分辨出那是只精致的半高跟女鞋。他母親以前也喜歡過同樣的款式。 他再次抬頭打量女人。從她身上殘留的布片,能看出那衣服是個小套裙,屬于某個昂貴的品牌?!芸赡苓@女人并不是這間鄉下小屋的主人,她也是從別處逃來的。在異鄉陌生的房間里,她決定自殺,臨死前,她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套衣服。 這是個對末世沒有清晰認知的女人。否則她不會在逃命時,還帶上這種毫無實用性的衣服和鞋子。但幸好,她在死前換上了這套衣服,才得以讓自己在若干年后,還沒有被同樣逃到這里的人們扒光,還維持著一具尸體最基本的體面。 她在生前一定過著優渥的生活。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會體面地度過一輩子。沒有人預料到末世會這樣到來。也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老的女人在上吊前,心里該是多么的恐懼和絕望。 盧志和進門時,看到陸志飛還在仰頭看那具尸體。即使在黑暗中,他也知道,他的眼神里有nongnong的悲哀。 盧志和走到他身邊,輕輕碰了碰他。陸志飛回過神,把火把遞給他,自己扶起倒在地上的一張桌子,踩上去,把女人脖子上的繩子割斷。盧志和在下面接著,兩人一起把尸體放到了床上。 然后他們轉身出去。陸志飛帶上了房門,對門外的盧九月說:“進來吧,這里暫時是安全的。晚上我們就在這兒過夜?!?/br> 盧九月看了看他們,點點頭,和盧志和到外面找了些破爛家什,劈碎了拿進來,在堂屋里生了一堆火。陸志飛又從另一個臥房里找到一些麻袋和破爛的床單,把堂屋的唯一一扇窗戶擋住了。 他們在火堆旁烤了一會兒火,把饅頭插在筷子上烤熱了,就著燒的熱水吃下去。然后三個人把被雪水打濕的鞋襪脫了,放在火邊烤,盧志和拿了根樹枝,把三個人的襪子搭在上面,架到火堆上,說:“你們倆先睡,我聽著外面的動靜?!?/br> 盧九月便把三個人的睡袋鋪在地上。這睡袋還是從鎮上那幾個人的背包里找出來的,被盧志和洗曬干凈了收撿著,這回終于派上了用場。陸志飛把槍放在手邊,鉆進睡袋說:“阿和,我先睡,你等會兒困了就叫我?!?/br>